次日,林知望著帳頂,自言自語般責怪道,“將軍好生粗魯。”


    野蠻,粗俗,粗魯。


    曾永忠想到自己在他眼裏的形象愈發糟糕,急忙問,“昨夜弄疼你了麽?”


    林知隻是隨口一說,倒是沒料到他會迴答自己。


    明明魚水之歡時他都是不理會自己的謾罵的,怎的……


    林知沒迴話,曾永忠輕撫著他的脊背,又問了一次,“昨夜是不是叫你疼了?”


    上迴離開時聽他說會想自己的,所以曾永忠這兩次都隨心所欲了些。


    林知拖著濃濃的鼻音悶哼一聲,“嗯。”


    曾永忠歎了口氣,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大手托撫著他的臉,神色認真道,“往後及時說,我才好輕點,清楚麽?”


    林知別扭地要轉開頭,但隻動了一下就又被他溫熱的手掌給固定住了。


    對視上時看到他那愛欲深濃的眸子,林知忍不住道,“將軍說這話自己信麽?”


    他若是會輕點,何須他來說?


    或者說,林知在榻上說的話,曾永忠幾時聽進去過?


    他隻會將林知的謾罵之語當作助興的汙言穢語去聽。


    曾永忠被堵得啞口無言,他沉聲地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


    林知掙脫開他的桎梏,背過身去,雙眼失焦,什麽也沒看進眼睛裏。


    曾永忠從後頭抵住他,附到他耳邊道,“我是有錯,可是先生難道不應該也反思一下,為何會被我弄疼了麽?”


    “你若是肯狠狠心咬我一口,或是撓我幾下,我也不至於以為你受得住。”


    林知見他越說越發地離譜,連忙推開他,扯了被子將自己蒙起來。


    曾永忠見狀悶聲笑了起來。


    林知將他適才說的話視為羞恥之事才不做的,可在曾永忠眼裏,卻是以為林知舍不得咬他撓他。


    “行了,出來吧,別悶壞了。”曾永忠靜靜地看著鼓起來的那塊被子。


    林知躲了一會兒才出來,他側頭看著曾永忠,道,“將軍,康王一事,皇帝不行處罰,有沒有別的法子?”


    “先生想到了什麽,隻管說便是。”


    “我想讓星舒進言。”


    “好啊。”


    “進讒言。”


    曾永忠揉了揉他的發頂,道,“若能幫錢州的百姓除去害蟲,那便不是讒言。”


    見林知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曾永忠又淡聲安慰道,“他會因為韓庭的話而動搖上幾分,便是他動搖的這幾分送了他的命,論狠,誰能狠得過皇帝呢?”


    “三年前我們曾家為他抗擊外敵時便是這樣,幸而他那時才剛剛登基,亟需鞏固政權,不似現在這般心狠手辣。”


    “否則,我曾家怕是早就灰飛煙滅了。”


    說到這裏,曾永忠偏過頭,輕輕在林知額頭上印下一吻。


    ***


    天機閣星舒正在燒字條。


    “他要康王死,幫他。——玉風”


    後天機閣星舒言,“紫宸星旁一星晦明變化,恐有生變,為江山穩固,請皇上盡早決斷。”


    皇帝眼中狠戾之色劃過,沉言,“何方?”


    星舒道,“西。”


    皇帝略有猶疑,又問,“那東邊那顆呢?”


    星舒謹慎道,“暫無變化。”


    皇帝揮揮手,“好,嚴守此事,下去吧。”


    星舒點點頭,“臣告退。”


    ***


    景泰殿內,皇帝召了康王來覲見。


    皇帝問,“朕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反?”


    韓祝聽到此言,先是一驚,再說,“皇兄說什麽呢?臣弟怎麽聽不懂?”


    皇帝不怒自威,“你不必裝了,朕派人去查過你。”


    此話並沒有透露太多,康王人胖但不傻,反倒是這麽多年把膽兒養得更肥了,他死不認賬。


    “皇兄待臣弟好,臣弟心裏都記著,臣弟之心,日月可鑒,怎會反?皇兄打小就比臣弟聰明,不管是小時,還是現在,臣弟的榮耀都是皇兄給的,臣弟又怎敢反?”


    康王以情說理,字字夾情,句句在理,還說得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生生讓皇帝歎了口氣。


    皇帝走下殿階,躬身扶起他,說,“八弟,朝臣稟報,說你勾結錢州州牧魚肉百姓、坑壓親裏,可有此事。”


    康王早有準備,拿出自己那一套說辭,說得皇帝又信了幾分,最後放他出了宮。


    出宮路上,康王在想——


    康王是先帝第八子,當今皇帝的親胞弟,但他的親皇兄待他遠卻不如齊王好。譬如齊王馬車能入皇宮第三道大門,而他隻能到第二道!


    皇帝給齊王的爵位比他高,齊王比他大,這個情有可原,可是為什麽給齊王的貢品也比他多?


    俸祿比他多,侍衛比他多,恩寵也比他隆盛!


    初時康王少年意氣,自是不爽,常找皇帝理論,每次都是“他是你親弟還是我是你親弟”,開始皇帝並不理他,後來被鬧煩了,便懟他“你功勞苦勞都不比他,還好意思說是朕的親弟,也不嫌臊得荒!”


    自那以後,康王再也沒去找過皇帝,倒是他的皇兄,偶爾想起他,賞了齊王後會順帶賞他些小玩意。他久而久之倒也習以為常了。


    他與這位四皇兄,最好的交情是在十年前。那時他的親皇兄要奪權,這位四皇兄有軍權,幫著他親皇兄,皇兄已搬出了宮,住在府外,四皇兄也是。


    那會四皇兄常去他家,他還小,常玩蛐蛐,四皇兄偶與他玩,後來熟了,便帶他玩別的。他自小就胖,還好玩多事,皇兄嫌他煩,怕他鬧事難收拾,就不讓他出府,也不帶他出府。


    四皇兄卻常帶他出去玩,母妃不讓他出府的,皇兄也不讓的,但隻要是四皇兄帶他出去,他們都是讓的。


    他當時……可喜歡四皇兄了呢!後來皇兄當了皇帝,他以為往後便可以唿風喚雨了,要一個人……那是一句話的事,不料皇兄給四皇兄的賞總是比他多。


    他確實可以攬盡天下財、羅盡天下美人,可是卻有一個人……是他得不到的!


    皇兄登基不到兩年,齊王盛寵蓋過了他,皇兄直言齊王原就比他大,地位自在他之上。


    四皇兄什麽都比他好,好到讓他也不得不尊稱一聲齊王!


    他不過是想要他的四皇兄……像以往一樣陪著他呀!竟是連這樣都不可得,如此,他要那個在那人之上的位置怎麽了?


    他那位皇兄也真是,當了這麽多年皇帝了,都沒把人弄進帳子裏。來日他若當了皇帝,若不把人上了,那這皇帝當得也太他媽窩囊了。


    哼!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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