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


    一道冷冽目光落在他身上:“不該問的別問。”


    郭培從那道視線裏感受到一絲殺意,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再也不敢多嘴。


    葉舒窈搖了搖頭,拒絕了郭縣令的提議。


    於是,幾人在城裏選了一家客棧安頓了下來。


    由於不便暴露身份,便隻能借著宋知簡大理寺卿的身份來行方便,她看出宋知簡與青棠都有很多問題,就把人留下來喝茶了。


    壺裏的水將開未開,流螢夾出茶葉,提壺注水,葉片在茶湯中盤旋,清香霎時飄散開來。


    “今年的玉葉長青,嚐嚐。”葉舒窈將杯子遞過去。


    宋知簡接喝了一口:“公主,為何在青陽縣停留?”


    “百姓伸冤,本宮難道裝作視而不見嗎?”葉舒窈似乎看出他在想什麽,又補充,“不過也不全是為了這個。”


    她斟酌著用詞:“之前無意間聽說,威遠候府賣官鬻爵,剛剛又聽到那些百姓竊竊私語,像是和這件事有關係。”


    “公主想查?”青棠問


    葉舒窈點點頭:“既然下定決心,還是要努力一下,不然隻靠老天,我心裏沒底。”


    宋知簡思索片刻:“威遠候府確實不安分,陛下與微臣提過想要敲打敲打他們,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說不定這次便是機會。”


    “那就送父皇一份禮物吧。”


    宋知簡勾唇:“那微臣先去安排。”


    送走了宋知簡,葉舒窈伸了個懶腰,倒進床上打了個滾:“累死了。”


    “青棠幫殿下按一按。”


    青棠說著坐在了床邊,葉舒窈撲過去抱住他:“好青棠,沒有你我可怎麽辦啊……”


    這有些孩子氣的親近讓青棠不由地勾起嘴角:“青棠哪也不去,隻留在公主身邊。”


    “可是你不是還要迴山嗎?”葉舒窈靠在他腿上,閉著眼睛享受。


    青棠的動作似乎頓了頓,隨即道:“迴山之事並不是什麽要緊事,殿下不必擔心。”


    他手上動作輕緩,可按到雙腿時候卻有些遲疑,葉舒窈發覺他停了下來,睜開眼睛:“怎麽了?”


    “公主的的傷可好了?”


    “差不多了,已經不疼了,隻剩下一點淤青,”葉舒窈撚起青棠的頭發繞在指尖,“正好今天下午還沒塗藥,你來幫我。”


    青棠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是。”


    藥膏在指尖化開,將青棠修長白皙的手指沾染得水光淋漓,他垂著視線將手指點在葉舒窈膝蓋上,像是有些不敢觸碰。


    不過片刻,他就將藥膏收了起來,像是有些匆忙地站起身:“殿下,藥已經上好了,青棠先……”


    葉舒窈拉住了他的衣服:“又要逃跑?”


    “不、不是。”青棠目光躲閃。


    “那你急什麽?”


    上次葉舒窈就發現了青棠有些不對勁,這次情況更為明顯,一向愛幹淨的青棠道長連手上的藥膏都顧不上擦掉就要離開,像是又迴到了初見時的模樣。


    葉舒窈當然想知道怎麽了。


    進度條都要滿了你跟我說一下子歸零,這擱誰誰受得了?


    她盯著青棠看了片刻,隨後垂下眼簾有些委屈地問:“道長是不是後悔了?”


    “並非如此!”青棠立刻否定,見葉舒窈難過的表情,心中焦急,“青棠並不後悔自己說的話,青棠願追隨公主,無論是以什麽身份,可……”


    “可什麽?”


    青棠眸光一暗:“他的存在會讓我……失控,所以青棠才克製與殿下的接觸,萬一傷害了殿下,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自己。”


    “但你上次還說,如果你能坦然麵對內心欲望,他才會偃旗息鼓。”


    “那次是我鬼迷心竅,相信了他的話,”青棠歎了口氣,“公主不必在意。”


    葉舒窈看著他:“真的不必在意?”


    青棠心中並不想如此,但他還是說:“真的。”


    下一秒,葉舒窈鬆開了手:“好,那我就當你沒說過,你走吧。”


    雖然得到了他要求的答案,但不知怎麽,青棠心口一窒。


    他看著葉舒窈,俊秀的眉輕輕蹙起,眸中盡是糾結:“公主,我……”


    “你出去吧,我累了。”


    “殿下不是說還有事要青棠去做嗎?”


    “一會讓流螢給你帶話。”


    半晌,青棠垂眸,長睫壓住眼底情緒:“……是。”


    走出葉舒窈的房間,青棠渾身都彌漫著低沉的氣息,一路有些魂不守舍地迴到了自己的屋子。


    他一手撫上胸口,心髒正在跳動,並沒有受傷,可為何這裏一直隱隱作痛?


    師父從未教過他這些,書中也沒有……


    青棠素來平淡清澈的眼中浮現出點點茫然,他關於情愛的一切都是葉舒窈教導,這種陌生的感情又是什麽?


    最終,他在沉沉思緒中睡去。


    第二天一早,葉舒窈就跟著宋知簡來到了縣衙,為了方便,她今天穿了一身簡單的衣袍。


    她今天要扮成宋知簡的手下,自然不能太引人注目,那件流螢力薦紅白相間的裙裝被無情否決了。


    郭培帶著一群人站在門口,見他們來了,忙上前迎接,態度和之前相比簡直不要太熱情。


    宋知簡坐下,對郭培頷首:“開審吧。”


    “是,是。”


    “升堂——”


    “威——武——”


    “將狀告冤情的人帶上來。”


    一個身著粗布短衣的青年被押到了公堂之上,看來他是被選出的代表。


    青年跪下朝著正前方磕了個頭,眼神卻看向宋知簡:“大人,草民要狀告城東富商李紳,挖了我們的祖宅,我們去討說法,卻又被他打傷。”


    說著,他撩開褲腿,上麵一道道淤紫觸目驚心,看得葉舒窈不由地皺起眉頭。


    “隨後,草民幾人到縣衙擊鼓鳴冤,卻一直無人處理,不是說郭大人不在衙門,就是說讓我們不要妨礙公務,還、還用皮鞭驅趕……”


    “大人,這是血口噴人啊,下官從來沒有……”


    “讓他說完。”


    “是……是……”郭培抹了抹頭上的汗,坐立不安。


    那青年看這情景,膽子似乎大了些:“草民這裏有證據,求大人看看。”


    葉舒窈先一步走到那青年跟前,拿過了他手上的證據,略略翻看後遞給宋知簡:“是地契。”


    宋知簡看向郭縣令:“李紳呢?”


    郭縣令一愣:“他……”


    葉舒窈實在嫌他磨嘰:“按大黎律令,被狀告者當與狀告者同在公堂對簿,郭大人莫不是連這個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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