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選你?”


    柳餘煙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的手藝,你參加織造司入門考試時,繡了一匹團蝶百花銀絲碧霞雲錦,摘了榜首,對吧?”


    好,總算把這布的名字記住了!


    “公主怎會知道……”說了一半,柳餘煙明白了什麽。


    織造司定是用他繡的那匹布給三公主做了衣裙。


    葉舒窈收起了懶散神色:“不過,我有個條件,你聽過之後再迴答也不遲。”


    果然如此。


    柳餘煙定了定神:“殿下請說。”


    “做我的人,要斬斷爛桃花。”


    爛、爛桃花?


    說的是後花園那一幕。


    她正要開口,葉舒窈抬手製止,聲音淡淡:“你比我更清楚,他並非良人,和他一起來到京城,隻是權宜之計吧。”


    “你若真的隻有安穩過日子的心思,便不會在你母親死後來到京城投奔威遠候,也不會獨自參加織造司的考試了。”


    威遠候府最近多了個庶女的事情並非什麽秘密,霧刃去了不久,便將事情全部查清楚了。


    柳餘煙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半晌,他似乎自嘲般輕輕笑了一下:“三公主真是慧眼如炬。”


    與傳聞中甚是不同。


    就連今日赴宴的機會,也是他在柳青驪的食物裏下了藥弄來的。


    自從記事起他就沒見過父親,母親總是對此絕口不提,後來偶然聽到了母親與他人說話,才得知,原來自己的父親正是當朝威遠侯。


    隻因為是賤籍,母親便連進門的機會都被剝奪。


    “柳餘煙。”


    葉舒窈的聲音喚迴柳餘煙的思緒,他看向前方,發現葉舒窈並未露出嘲諷的神色。


    柳餘煙試探著開口:“公主不覺得我心機深沉,野心勃勃?”


    “想找份工作算什麽野心。”


    他頓了頓:“可我是女子。”


    “女子就不是人了?”


    一直閉目養神的青棠忽然睜開了眼睛,看向葉舒窈。


    葉舒窈似乎並未發現他的目光,口吻平淡,似乎不過隨口說了天氣真好之類的話。


    柳餘煙愣了半晌:“公主與傳聞中……十分不同。”


    從她在花園幫自己說話,到現在的種種,都不同。


    葉舒窈笑了笑,並未迴答,隻是說:“三天時間,考慮好了來公主府找我。”


    “不用三天,”柳餘煙眸色一沉,跪下行禮,“民女願為公主效勞。”


    “真的想好了?”


    “是。”柳餘煙抬起頭,“想好了,絕不後悔。”


    葉舒窈看了她片刻,笑道:“起來吧,放鬆點,隻是給我工作而已,不用搞得這麽悲壯。“


    “是民女失態了。”


    “迴去等我的消息。”


    柳餘煙垂下目光:“是。”


    柳餘煙走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開府宴結束,公主府漸漸恢複了寧靜。


    青棠起身告辭,他今日需迴福清宮,兩人走到門口,正看到等在那的宋泊。


    葉舒窈看到他並不驚訝,倒是青棠停住腳步,對宋泊道:“宋公子走嗎?”


    “我有要事找公主。”


    聞言,葉舒窈掃了他一眼:“我怎麽不知道你有什麽重要的事?”


    宋泊被她這漫不經心的態度惹惱了:“公主將我帶迴來之後就不管了嗎?”


    “注意措辭,你這樣說話很容易引起誤會的,”葉舒窈嚴肅,“我隻是幫宋知簡的忙,而且,不是讓聽荷給你準備房間了嗎?”


    青棠收迴了目光:“公主,在下迴宮了。”


    “好,不要畫符畫到太晚了。”


    青棠如冰雪般的神色被這話融化些許,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


    身旁的宋泊忽然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流螢看了看:“公主,要跟著嗎?”


    “不用,”葉舒窈轉身,“迴去休息,折騰一天,累死了。”


    公主府裏的東西都是上上品,與葉舒窈在宮裏用的相比隻好不差,她還特意叫人專門弄了一間屋子用來泡溫泉。


    溫熱的水流撫過,將疲憊帶走不少,舒服得她快要睡著了。


    “流螢,你先出去。”


    門開了又關,屋內隻剩下葉舒窈一人,她看了看窗外,叫道:“霧刃。”


    幾乎是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影子就出現在窗外


    “進來。”


    影子動了動,隨後掀開窗戶,悄無聲息地翻了進來。


    男人麵覆玄鐵,低垂著目光:“主人。”


    葉舒窈懶洋洋道:“過來幫我按按肩膀。”


    水聲晃動,霧刃稍稍抬眼便撞見葉舒窈搭在浴桶邊沿的手臂,暗室中白皙更甚,叫他想起了荒原上的新雪。


    “磨蹭什麽,快點。”


    “是。”


    之前幫葉舒窈按摩,從來都是隔著衣服,從未有過現在這種情況,霧刃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葉舒窈肩頭,輕輕地用著力氣。


    他手上有繭,生怕弄疼了她。


    忽然間,他瞥見了一道傷痕。


    在白皙如雪的肌膚上,即使是如此淺的一道痕跡也太過顯眼,讓人忍不住心生惋惜。


    葉舒窈像是注意到他的停頓,瞥了一眼,淡淡道:“上次受傷留下的。”


    然後又十分惋惜道:“要是你在,可能我就不會受傷了。”


    “霧刃一定不會讓主人受傷,哪怕是以性命相搏。”


    “可是你又不能時時刻刻跟在我身邊。”


    霧刃沉默下來。


    他屬暗衛,自然是要留在暗處保護,和做一些明麵上不好處理的“髒活”,雖然自從公主病愈後,已經許久不曾提起了。


    暗衛不能出現在明麵上,不然就失去了意義,也是因此,有些地方也是力所不能及。


    “不如你別做暗衛了。”


    霧刃微微一怔:“主人是想將霧刃送走嗎?”


    葉舒窈笑了出來,轉頭看他:“我說了嗎?”


    “沒有。”


    “那就不要推斷我的意思。”


    “……是。”


    葉舒窈撫開霧刃的手,利落從浴桶中站起,絲毫不在意這屋子裏還有一個人。


    霧刃連忙閉上眼睛,背過身去。


    窸窣的摩擦聲響了片刻,他身後傳來葉舒窈有些懊惱的聲音:“過來幫我係帶子。”


    霧刃動作頓了頓:“屬下去叫流螢姑娘。”


    “再磨嘰就把你送給別人。”


    聽起來像是要生氣了。


    霧刃隻好轉過身去,葉舒窈隻穿著內衫與紗衣,大片肌膚朦朧地透出,他隻掃過視線便不敢再停留。


    馨香滿室,他手中抓著衣帶,匆忙打了個結,立刻拉開距離。


    指腹不小心擦過葉舒窈腰側,像是觸到了火,他將手指蜷進手心。


    葉舒窈將霧刃的反應全部看進了眼裏。


    如果不是知道劇本裏寫了霧刃後來會刺殺長黎,無論如何她也看不出絲毫端倪。


    真是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她坐迴床榻,笑著對霧刃說:“跪下,我跟你說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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