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舒窈笑著收迴手:“班布爾……王子,你們竺蘭的禮儀還真有趣。”


    “竺蘭有趣的東西還有更多,公主想看看嗎?”說罷,他竟是單眼朝著葉舒窈眨了眨。


    葉舒窈從善如流:“想看,現在能看嗎?”


    班布爾眼中笑意更盛:“如您所願。”


    他迴到昭順帝麵前,右手按在胸前行禮,隨後拍了拍手,隨從立即推著一個蓋著布籠子上來。


    “此為我竺蘭的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請您笑納。”


    一抬手,黑布掀開,那籠子裏竟赫然是一隻威風凜凜的白虎。


    眾人嘩然,瞬間都伸長了脖子,就連昭順帝也微微傾身看去,班布爾見狀,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白虎見了太陽,金色瞳孔豎成一條細線,甩著尾巴打量周圍人群,倏然間,竟是大吼一聲朝著籠門撲了過去。


    眾人都嚇了一跳,昭順帝驚訝:“這虎似乎野性未馴?”


    “正是,”班布爾道,“野獸若是全然馴服,便成為了無趣的東西,自然是要保留幾絲野性,才配得上陛下的威儀。”


    葉舒窈咂咂嘴。瞧瞧,什麽叫說話的藝術!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還趁機恭維了昭順帝,每天沒事就偷偷練習心眼子吧?


    昭順帝果然開心,道:“竺蘭的誠意,朕感受到了,班布爾王子在玉京的這段日子,若是有什麽事,盡管提就是。”


    “多謝陛下,班布爾倒真的有一事,希望陛下能夠同意。”


    “哦?說來聽聽。”


    “我在竺蘭時,就聽聞長黎公主的美名,今日一見,更是發現傳言非虛,不知是否有幸,能向陛下求娶公主?”


    正在樂嗬嗬吃瓜的葉舒窈:?


    不是哥們.jpg


    雖然你很好看,但這是不是太迅速了,我們才見第一麵而已,還沒有愛到要求婚的程度吧?


    剛才她還說這王子別有用心,原來是打在在她身上。


    昭順帝臉上的意外之色不似做假,關乎葉舒窈,他斂了笑意:“此事關乎重大,朕一時之間無法給出答複,況且,也需要看長黎的意思。”


    皇後此時忽然開口:“陛下,臣妾倒覺得,班布爾王子一表人才,說不定會入了咱們長黎的眼呢。”


    側席的葉霄神色微變,正想說話,就被身邊的侍從按住胳膊:“殿下,不可!”


    與此同時席下某處,宋知簡的手倏然收緊。


    昭順帝思索片刻,繼續道:“朕覺得長黎年齡尚小,婚事便過幾年再議吧。”


    正合她意,都不用她開口了。


    班布爾聽到答複,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之色:“那班布爾沒有其他請求了。”


    流螢鬆了口氣,小聲道:“公主,這竺蘭大王子先是送老虎又是求娶,真夠嚇人的,還好陛下沒有答應。”


    葉舒窈倒不是很擔心,畢竟照昭順帝是不可能讓長黎去聯姻的,隻有長黎自己開口的份。


    使團覲見結束,內侍開始查看皇子們與官家子弟的獵物,場地內又恢複了歡聲笑語。


    輪到宋知簡時,他身邊的嚴成看他似乎在恍神,趕緊用手肘撞了撞他:“宋大人!”


    宋知簡迴過神來。


    內侍一一清點過他的獵物,麵露驚喜:“宋大人,您的數量和種類都是最多的!走吧,跟著雜家領賞去。”


    嚴成佩服道:“宋大人真是深藏不露,不愧是出身武將世家!”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讚賞,有欽佩,也有探究與嫉恨,宋知簡卻恍若無覺,隻對著那內侍勉強露出笑容:“多謝公公。”


    跟隨內侍來到主位,昭順帝見是他得了榜首,麵露意外。


    往年的春獵,宋知簡從不出風頭,這次卻如此賣力,難道是有所求?


    “說吧,想要朕賞你什麽?”


    宋知簡抬起頭,似有躊躇:“微臣要什麽都可以嗎?”


    “天子一言九鼎。”


    宋知簡微微側目,視線掠過眾人,看向葉舒窈。


    竺蘭的大王子正在她身邊與她說話,不知聊到什麽,葉舒窈笑得眯起眼睛,拍了拍班布爾的肩膀。


    班布爾看向葉舒窈的眼神,熱烈非常。


    他收迴目光,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微臣聽聞,陛下前些日子得了一方湖硯,不知陛下是否可以割愛,將它賞給微臣。”


    “原來宋愛卿盯上了朕的硯台,朕都還沒捂熱乎呢!”


    宋知簡露出了個合時宜的笑容。


    昭順帝起身,語氣中隱有探究:“一個硯台罷了,就是你平時向朕要,朕也會給你,何至於要在春獵這麽賣力?你可知道,太子可是都沒獵到雄鹿。”


    “隻是運氣好罷了。”


    “真的?”


    “確實如此,若不是恰巧遇到了一隻帶著小鹿的雄鹿,微臣也無法在他保護幼崽時將它射中。”


    昭順帝看了他片刻,朗聲笑道:“好,宋愛卿若是一直如此,必然前途無量,宋家的兩位將軍,也可安享晚年了。”


    宋知簡眸中劃過晦暗不明的情緒,低頭道:“是,臣自當謹記。”


    昭順帝抬手:“王德喜,迴宮後將那湖硯送到宋府,不可怠慢。”


    王德喜領命,宋知簡再次行禮:“多謝陛下。”


    正在與班布爾說話的葉舒窈似乎感覺到有視線落在她身上,可待她看去,那方向卻隻有昭順帝在與葉霄說話。


    難道是葉霄在看她?


    想到這,葉舒窈猛地打了個激靈。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班布爾見葉舒窈神色有異,關心道:“公主臉色怎麽這麽不好?”


    “沒事,沒事,想到髒東西了,”葉舒窈笑笑,“你繼續說,你們那還有什麽水果來著?”


    “火龍果,草莓,榴蓮都有,”他說了一半,好奇道,“公主為何不覺得驚訝,難道都聽過?”


    不僅聽過,她還吃過呢。


    剛穿來的時候她還在想,這地方怎麽沒有這些熱門水果,合著都在竺蘭呢。


    害得她天天吃葡萄。


    麵對班布爾的眼神,她神秘地迴答:“如聽。”


    公主又在說奇奇怪怪的話了,流螢已經習以為常,並且主動解釋道:“公主的意思是,聽過又沒聽過。”


    班布爾英氣的眉毛扭成了一坨麻花。


    長得好看的人連做這種表情都賞心悅目,葉舒窈打量著班布爾,問道:“你身上掛這麽多金飾,不覺得重嗎?”


    班布爾撩起單側黃金流蘇耳墜:“隻有竺蘭王廷才能這樣,不覺得很漂亮嗎?”


    葉舒窈十分客觀地迴答:“漂亮。”


    一個麵相並不陰柔的男人掛這麽多飾品卻不維和,實屬難得。


    班布爾聞言唇角一勾,稍稍傾身靠近,狹長的眼睛閃過幾絲曖昧:“我是不是公主見過的男人裏,最好看的那一個?”


    葉舒窈眨了眨眼睛,心領神會——你們就拿這個考驗本公主?


    流螢連忙轉過頭去,假裝對樹上的葉子感興趣。


    葉舒窈向後坐了坐,開始打量班布爾。


    從上到下,從前到後,直到把班布爾本來自信滿滿的表情看得都有點撐不住,她才開口:“一般。”


    班布爾肉眼可見地僵了僵。


    葉舒窈這才繼續道:“我說一般,並不是說你長得不好看,隻是以我的審美來看,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已。”


    她笑道:“王子來之前沒有做過調查嗎?”


    班布爾的表情有些維持不住了。


    看他神色,葉舒窈又貼心地安慰道:“不過客觀來說,你還可以。”


    班布爾僵硬地笑了笑,端著酒杯走了。


    葉舒窈疑惑迴過頭:“流螢,我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吧?”


    “沒有吧,您隻是說您不喜歡他,又沒說他醜。”


    正被兩人背後蛐蛐的班布爾走得飛快,身後的侍從叫道:“王子,您慢點,王子!”


    班布爾猛地停下腳步,盯著侍從:“這就是你說的她一定會喜歡?”


    侍從囁嚅道:“這……屬下調查的消息確實是說這位長黎公主自從大病初愈後,就開始一改之前跟著葉霄的秉性,開始對容貌絕佳的男人感興趣了,屬下也沒想到……”


    他也沒想到,那公主竟然說不喜歡王子這個類型!


    聽懂侍從言語中的未盡之意,班布爾麵色更是難看,揚長而去。


    侍從連忙跟上,邊追邊腹誹:天殺的,他們王子這麽好看,怎麽就不喜歡了,真沒品!


    剛迴到帳子的葉舒窈猛然打了個噴嚏,流螢擔心道:“公主,要不要奴婢拿件披風來?”


    “不用,不用,”葉舒窈揉揉鼻子,“怎麽感覺是有人罵我呢……等會找青棠給我驅驅晦氣。”


    “對了,青棠呢?”


    從早上儀式結束後就沒看見他人。


    聽荷正端著洗好的水果進來,聞言答道:“青棠道長好像在自己帳子裏,一直沒出來過呢。”


    “你怎麽知道?”


    “我剛才迴來的路上聽到幾個人說什麽星象,提到了青棠道長。”


    葉舒窈放下葡萄:“走,去找青棠。”


    青棠的帳子就在不遠處,她出了自己的帳子正準備過去,忽然感覺到有人在看她。


    那目光似乎根本沒有想隱藏,直看得葉舒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她停住了腳步:“你要看到什麽時候?”


    流螢疑惑:“公主,您和誰說話呢?”


    片刻後一道身影從營帳後走了出來,不是葉霄又是誰。


    沒完沒了了。


    “其他人都忙著,五哥怎麽有空來找我?”


    “窈兒,我們之間隻剩如此生分的話了嗎?”


    用這張臉做這種受傷的表情實在是太容易令人動容,但你猜怎麽著?


    撞到葉舒窈的專業上來了。


    葉舒窈迴以一個輕笑:“五哥說什麽呢,我隻是擔心你被父皇責怪。”


    葉霄苦笑著搖搖頭:“父皇不會在意的。”


    這話說得倒是真心實意,葉舒窈能看得出。


    葉霄生母不詳,從小就抱到了皇後那養著,可是兩年之後皇後有了自己的兒子,心自然偏向了親生的。


    更何況,現在皇後的兒子已經封了太子,更顯得葉霄處境尷尬。


    話雖如此,可他到後期實在是如同瘋狗一般,讓人可憐不起來。


    劇本裏這個角色可以用一句話總結: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變態。


    “窈兒……”


    “還是叫我三妹吧。”


    “好,三妹,可否進帳說話?”


    “就在這說吧,我還有事。”


    葉霄上前一步:“事關囚岩山,這裏不方便。”


    葉舒窈看了他一眼,眼神立刻警覺。


    囚岩山就是長黎之前以私庫錢財幫葉霄豢養私兵的地方,為了不留後患,她早就讓人去處理過了。


    難道還遺留了什麽問題?


    思緒轉了幾圈,她轉過頭:“什麽囚岩山,沒聽過。”


    看她這副樣子,葉霄麵色微變:“窈兒,你當真要如此絕情?”


    葉舒窈沒迴答,隻道:“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等等!”


    葉霄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流螢嚇了一跳,卻又不敢上前。


    葉舒窈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又望向葉霄:“我的暗衛就在這附近,動靜太大,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葉霄的眼中浮現掙紮。


    之前去了好幾次未央宮窈兒都對他避而不見,若是這次再錯過機會……


    葉舒窈看了看他,突然鬆了口:“不如這樣,迴宮後五哥可以來未央宮,咱們仔細談。”


    “……好。”


    看著遠去的背影,流螢終於舒了一口氣:“公主,剛才真是嚇死奴婢了,還從來沒見過五殿下那副表情……”


    “看到了吧,這種男人不能找,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翻臉了。”


    葉舒窈揉了揉手腕,小聲嘟囔:“勁還挺大……”


    “奴婢看看,哎呀,紅了!”


    “別叫別叫,正好去找青棠,他那肯定有藥。”


    流螢點點頭,又有點擔心道:“是不是因為您上次交代的事情沒處理好,所以才……”


    葉舒窈搖搖頭。


    剛才他也以為問題出在這,但既然長黎和葉霄已經摻和了這麽久,那件事情處理幹淨了,其他的也會留下痕跡。


    “看來這個賊船暫時是下不去了。”


    下不去的話,她得換個思路掌握主動權了。


    她來這不是為了奉獻自己然後痛苦死掉的,而是來享福的好不好。


    如果葉霄真的是來威脅她的,那就不能怪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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