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的痛苦侵襲著顧漓書,越迴想起過往,她就越痛苦。


    她不要了!不要讓她再痛了!她什麽都不要了!


    懲戒台下,眾多弟子麵露驚駭之色。


    世人皆道青衡仙君冷漠無情,卻未曾料到,他竟無情無義到毀掉顧漓書的丹田,令她修為盡失。


    要知道,顧漓書可是他的親傳弟子!


    對修煉者而言,丹田的重要性堪比生命,它是修煉之基,是生命之源。


    許多人窮極一生都無法結成,一旦被廢,修為盡失,淪為凡人,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


    一個丹田被毀之人,要想重新修煉簡直難如登天。


    除非有大能之士甘願耗費自身修為為其重塑丹田,或用珍稀藥物滋補,才能有希望重歸修煉之路。


    在這世上,沒有誰會願意耗費自身修為,去為他人重塑那已經破碎的丹田,而滋補的靈藥更是世間罕有,難以尋覓。


    丹田被摧毀的無數人,直至生命的終結都無法再踏上修煉之路。


    可想而知,此刻顧漓書的心中定是痛不欲生,萬念俱灰。


    眾多弟子望向顧漓書的目光中夾雜著幾分憐憫,但一想到她曾經對葉洛星所做的一切,那份同情又瞬間被嫌惡與憎恨所取代。


    在無盡的痛苦與絕望中,顧漓書感覺到自己的身心正在被撕裂。


    骨頭仿佛要散架一般,一種被五馬分屍的感覺直擊她的心靈,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


    “我能減輕你的所有痛苦與不堪,但需要你斬斷情感,你願意嗎?”


    在迷迷糊糊之中,顧漓書聽到了一道聲音。


    她無法分辨這個聲音是從哪裏傳來的,仿佛是來自腦海的深處,又好像是在四周迴蕩。


    此刻的她已經無暇顧及這些,蝕骨的疼痛讓她幾乎要崩潰。


    這個聲音就像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讓她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絲希望。


    顧漓書艱難地迴答:“我願意!”


    話音剛落,顧漓書感覺自己仿佛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但那種蝕骨的疼痛卻真的在逐漸減輕,她甚至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麽。


    青衡仙君目光冷然,仿佛一片深邃的海洋,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整個人仿佛被寒冰籠罩。


    他麵色如霜,冷眸凝視著下方,聲音低沉而威嚴:“你,認不認錯?”


    顧漓書的唇瓣微微顫抖,眼中閃爍著不屈的光芒,“我沒有錯!”


    青衡仙君似乎被她的態度激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真是好得很!”


    他緩步上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眾人心頭,“既然不認,為師便施展搜魂之術,看看這究竟是不是你的錯!”


    搜魂術,一種能夠窺探人過往記憶的秘法,然而被搜魂之人,往往會因此變得癡傻,一生再無翻身之日。


    沈長川與池硯禮雖然震驚,但想到顧漓書的所作所為都是因為她咎由自取,被搜魂也是她應得的懲罰。


    葉洛星的目光在顧漓書身上流轉,眼底深處的竊喜幾乎要溢於言表。


    下一瞬,她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連忙收斂起情緒。


    顧漓書跪在地上,聲音平靜如水,“弟子顧漓書,認罪。”


    他們心中認定的罪人一直都是她,她再堅持下去隻會被強行搜魂,現如今她隻能選擇認錯。


    青衡仙君停下腳步,目光依舊冷漠如冰,“對於為師剛才之舉,你心裏可有不滿?”


    顧漓書麵色不改,坦然迴答:“弟子沒有怨言。”


    青衡仙君麵無表情,語氣冰冷,“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本君的弟子,你可有異議?”


    顧漓書的神色平靜無波,沒有絲毫波瀾,“顧漓書沒有異議。”


    青衡仙君衣袖一揮,語氣決絕,“從今以後,你便是外門弟子,去思過崖麵壁一個月,一天也不能少。”


    他的聲音在懲戒台上迴蕩,如同冰冷的判決一般。


    思過崖,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地方,那裏晝夜溫差極大,白日裏烈日如火,夜晚則寒風刺骨。


    顧漓書已經被廢去丹田,修為盡失,去思過崖麵壁一個月,無疑是九死一生。


    青衡仙君言出必行,顧漓書深知她逃不掉思過崖麵壁一事,然而顧漓書並沒有流露出絲毫恐懼之色,她再次跪拜在地,“弟子有一事懇請青衡仙君,還望仙君成全。”


    既然已經不再是他的徒弟,她自然不能再稱唿他為師尊。


    青衡仙君聽到顧漓書那平靜無波的稱唿,眉頭微微一皺,似乎對這個稱唿有些不適,但也沒有多想,隻道是他一時還沒有習慣。


    顧漓書磕頭請願,“請青衡仙君在弟子結束思過崖麵壁之後,將弟子逐出天玄宗,弟子感激不盡。”


    曾幾何時,她最害怕的就是被逐出天玄宗。


    因為她無父無母,沒有家,天玄宗就是她的避風港,然而,如今她已無所畏懼,隻想離開這個曾經給她帶來無盡傷痛的地方。


    無論是自力更生,還是做個閑雲野鶴般的散人,隻要能離開這個讓她心寒的地方,去哪裏都一樣,與其在這裏受萬人嫌棄與唾罵,不如去天下走走,世界那麽大,總會有她的容身之所。


    青衡仙君曾教她一身法術,如今卻親手毀掉她的丹田,廢去她的修為。


    她已不欠他什麽,至於這些年在天玄宗的吃穿用度,她早已經用賺來的靈石和靈核償還了。


    沈長川和池硯禮露出驚訝的神色,他們沒有想到顧漓書竟然主動請求脫離宗門。


    下一瞬,這份驚訝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對顧漓書的鄙夷和不屑。


    他們斷定,顧漓書絕不可能輕易離開,她一定是在演戲妄想博取他們的關注。


    以前顧漓書可沒有少做那些多餘又無聊的事情,企圖得到他們的注意。


    事到如今還耍這些小心機,他們真是看錯她了。


    還是小師妹好。


    宗主慕寒年姍姍來遲,剛到便聽到了顧漓書的請求,眉頭微微一皺,似乎在權衡著什麽。


    “青衡,此事可有定論?”慕寒年問道。


    青衡仙君微微點頭,“嗯。”


    沈長川抱拳躬身,語氣堅定,“宗主,顧漓書已經承認所作所為,偷師尊法器的是她,放出巨蜥的也是她一人所為。”


    池硯禮也附和道:“小師妹差點死於巨蜥襲擊,偷盜、殘害同門,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情。”


    葉洛星適時地表現出虛弱的模樣,聲音柔弱,“六師姐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們不要這樣說她。”


    沈長川卻毫不留情,“小師妹,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如此為她說話,她還不領情呢。”


    麵對他們的指責與辯解,顧漓書心中已無任何波瀾,她再次懇求,“懇請宗主、青衡仙君逐我出天玄宗。”


    慕寒年的話語中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可明白,一旦被逐出天玄宗,將意味著什麽?”


    顧漓書頷首,答道:“我深知其中利害關係,任何後果我一力承擔,絕無半句怨言。”


    慕寒年看著顧漓書,心中在盤算著什麽。


    片刻後,他開口問道:“青衡,你覺得如何?”


    青衡仙君麵無表情:“全憑宗主做主。”


    慕寒年微微思索片刻,沉聲道:“偷盜、私放巨蜥,確實是不可原諒的事情,既然此事已經了結,洛星也既往不咎,青衡仙君也已經處理好此事,但顧漓書犯錯在先,先將她關入思過崖,其他事情以後再議……”


    葉洛星內心暗喜,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也不枉費她計劃的這一切,隻是可惜,那巨蜥的靈核沒有拿到手。


    就在這時,一道稚嫩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宗主、青衡仙君,弟子有話要說。”


    眾人循著聲音看過去,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弟子急匆匆地跑來。


    他站在懲戒台前,抱拳躬身,恭恭敬敬地說道:“弟子是清遠長老名下弟子程司珩,有要事稟告。”


    清遠長老,天玄宗的元老級人物,連宗主慕寒年也要對他禮讓三分,能讓清遠長老收為徒弟的人,其秉性自然不會差。


    慕寒年聞言,神色微緩,“有什麽事情你盡管說。”


    顧漓書對這個男弟子並不陌生,在一次曆練中,他不知為何孤身一人奮勇斬殺妖獸。


    那時,她被師兄們遺忘於密林深處,見他一人難以抵禦妖獸,便挺身而出相助,共同斬殺妖獸後分別,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麵,沒有想到他竟然是清遠長老的高徒。


    程司珩看了一眼葉洛星,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葉洛星見狀,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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