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裏坐在江州舞蹈附中學校宿舍桌子上,手裏拿著筆正在往記事本上寫著。


    口味喜好:嗜辣,挑剔,對餐廳要求高。


    不喜歡甜食,但愛喝飲料。


    喜歡混吧,還喜歡交女朋友。


    寫到這裏時雲裏氣得在‘女朋友’三個字上麵使勁兒用筆戳,紙很快有了很深的印記。


    嘴裏還咕噥著:“隻有閑人才經常談戀愛,除了談戀愛你就沒其他事情做嗎?”


    雲裏自說自話。


    坐在椅子上的舍友紛紛扭頭看她。


    “雲裏,你說啥呢?”


    “啊,沒什麽。”


    喜歡穿暗色係衣服。


    她觀察他那麽久發現他亮色衣服都沒有。


    喜歡打籃球,足球,羽毛球,上網吧打遊戲,特別是英雄聯盟。


    對,還有喜歡交女朋友。


    雲裏懷疑自己的眼光有問題,可是他之前也不喜歡交女朋友啊!


    上了高中後就有了。


    她又被氣到了,隨後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喜歡的東西真多,她暗自想。


    她的喜好不多,舞蹈一個,還有看劇,買花其他就沒有了。


    高傲,狂妄,話少人野,桀驁不羈,不可一世的公子哥。


    還不喜歡別人隨便碰他,特別是女孩子,她不理解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談戀愛?真怪。


    她一一寫下,盡管如此她還是喜歡他,因為他除了這些看起來不太好的詞語在身上,還有好的一麵。


    仗義,善良,素質高,有禮貌,氣質好,長得帥。


    寫到長得帥時雲裏抿唇笑。


    寫完她關上,然後上床睡覺。


    周五那天她背著書包騎電動車來到複興路,看了看時間,下午五點了,她抬眸果然就見遠處一個少年跑了過來。


    前麵一隻薩摩耶歡快的朝前跑,雪白的毛發飛舞,笑得舌頭一甩一甩的。


    雲裏連忙低下頭去,她戴著頭盔和口罩加上距離遠江時聿根本不會注意到她。


    等他跑遠,雲裏這才扭頭看去。


    她沒跟上去,這樣太明顯了。


    雲裏等了許久才一點點慢慢往開去,停在一處公園,她望過去,江時聿正在帶著薩摩耶玩飛盤。


    他聽見了少年獨特的嗓音:“局長去,撿迴來。”


    局長歡快跑去撿。


    原來那隻狗叫局長。


    “……”


    周末雲裏約了舒然一起去彭清予家玩狗。


    她躲在舒然身後,邊牧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倆人。


    舒然安撫:“別怕別怕,不吃人。”


    雲裏對彭清予說:“你能讓它坐下嗎?”


    “可可,坐下。”


    邊牧很乖,智商高一下子就聽懂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等著雲裏的愛撫。


    雲裏拉著舒然慢慢走過去,她想伸手摸一下,試了幾次還是沒成功。


    她放棄了。


    我為什麽要因為一個渣男去挑戰自己的恐懼?


    心裏又開始對江時聿不滿起來,但是她沒資格生氣,可是真的好生氣啊!


    怎麽辦?


    她歎氣,眼眶不自覺濕潤,心裏好難受。


    不要喜歡他了。


    周五,她又去了複興路,她看著這條熟悉的路,覺得自己太沒出息了,說好了不再喜歡他了。


    但一到周五就不自覺來了這裏。


    很快少年再次出現,路上有老人問路他停下了,喊了一聲局長,局長也停下在原地等待。


    她離得遠聽不見,但看見江時聿低下身側頭去聽,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


    專注的樣子刻進雲裏心中。


    隻見他伸手朝一個方向指,隨後嘴裏說著什麽,之後他便帶著老人去。


    雲裏悄悄跟在後麵,看見他把老人送到了家門口。


    而局長也很乖,就在後麵跟著。


    迴去後雲裏在記事本上寫下。


    熱心腸,耐心,尊老。


    愛幼她還沒看出來。


    暑假,她聽說他去國外旅遊了。


    過完暑假她才知道他去了美國玩賽車,跳傘,還去了夏威夷衝浪。


    他很喜歡刺激性的項目。


    她一個字一個字在記事本上寫下。


    她怕自己忘記了,所以記了下來。


    看著他逐漸變得優秀雲裏更加努力,但她在班上一直穩居第一,時常幫助老師監督同學們。


    她聽著舒然說他考了什麽什麽證,去參加了賽車比賽得了第一名,還學會了開飛機雲裏一臉驚訝,心裏隱隱開始自卑。


    我好像隻會跳舞。


    他怎麽這麽厲害?


    在暗戀這件事上,不管她自身如何優秀,在喜歡的人麵前不自覺就把自己縮了起來,看不見自己的閃光點,還認為這些閃光點不夠。


    雲裏去報了小提琴的課,周末擠出時間去學,好在她藝術細胞隨了雲正,一點就通沒什麽阻礙。


    十六歲那年,她打算向江時聿告白。


    我不僅會跳舞,還會拉小提琴,並且在這上麵的造詣很高,她覺得自己配得上他了。


    她拿著寫好的情書,穿著漂亮的裙子站在複興路那條他的必經之路上,不再是在對麵道路上悄悄看他。


    她深吸口氣,看了看表,快五點了。


    她已經想象出那個畫麵了,他接受了情書但可能記不住她是誰?沒關係以後天天露臉就好了。


    他會記住的。


    想是這樣想,下一秒他出現了,雲裏立馬退縮了。


    她轉身背對著,站在高大的梧桐樹旁,試圖將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毫無疑問江時聿沒發現。


    雲裏看著他的背影很挫敗。


    她去舒然家睡,說了這件事,舒然安慰她。


    “沒關係,這已經很棒了,你想你都敢邁出這一步了,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前兆。”


    雲裏做縮頭烏龜繼續悄悄看他。


    記事本一直帶在身上。


    她寫下:看人時眼神很平淡,好像任何事在他這裏都起不了波瀾,傲慢極了,讓人想揍他。


    喜歡插兜,喜歡穿休閑服,不喜歡戴飾品。


    因為她今天在他學校門口看見一個男生準備把小賣部賣的項鏈戴他身上,他一臉嫌棄躲開了。


    伴隨一句吐槽:“娘們唧唧的。”


    笑起來很好看,那雙眼睛彎起來像月亮。


    左臉有個酒窩。


    學校運動會,江時聿跑步時被其他班男生撞了,膝蓋受了傷,雲裏知道後拜托舒然給他送藥。


    藥送出去了,不過舒然說,他沒用。


    雲裏心裏不好受,但也覺得很正常,他這人不喜歡別人獻殷勤,對於喜歡他的女生送的東西從來都是收了之後看都不看一眼。


    書桌被塞滿東西他也不收拾,等到塞滿了東西換座位時就留在那裏,其他人直接收拾掉,有用的留著,沒用的丟掉。


    雲裏在小賣部買了缺牙齒,她想練起來。


    一包全吃下,很快辣味上來,舌頭麻了,眼淚不自覺流下。


    又接連吃了五包,毫不意外她進了醫院。


    鄧婷數落她沒事吃那麽多辣條幹什麽?


    雲裏也開始後悔,應該慢慢來的。


    之後她便一點一點的吃辣,辣度也開始上升。


    十七歲這年,依舊是夏天,她穿著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來到複習路。


    情書依舊沒送出去。


    十七歲那年冬天,江州很少下雪,但當天下了雨,這個時候雨小了不少。


    她撐著傘等待,聽說他又分手了,再不表白他就要接受別人了。


    遠處他來了,她欣喜,但眼前又出現另一個女生,她大膽自信上前。


    她身體瞬間僵硬,漂亮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倆人。


    江時聿表情很寡淡對於女孩的話提不起興趣,雲裏以為他拒絕了。


    但下一秒她見江時聿輕輕點了下頭,女生立即開心的挽住他的胳膊。


    雲裏被刺激到,快速轉身,腳步淩亂沒有章法地往前快步離開。


    江時聿在女孩挽上來時就皺眉抽迴了手,往後退一步聲音冷淡:“忘了和你說了,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聲音閑散幽冷:“算了吧!不合適。”


    說完他帶著局長往前走,視線落在遠處背影上,內心深處偷偷埋藏的身影浮現,他上前準備追上去。


    但她很快上了公交車,臉也被傘遮住,隻看見女孩的手臂將傘收掉上去。


    他停下,剛剛眼底波動的情緒瞬間消失。


    怎麽可能是她?


    他扯唇自嘲。


    公交車跑遠,他的視線依舊放在上麵,直到遠處雨霧掩蓋,車子消失,隻剩一地潮濕陰冷。


    自從那天後雲裏沒有了表白的想法。


    像沒事人一樣上課,隻不過狀態過於深入了。


    江時聿合上記事本,手隱隱發顫。


    看著箱子裏的那些情書,他一個一個打開看了。


    【嗨,江時聿你好,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雲裏,白雲的雲,裏麵的裏,不要覺得敷衍,雖然我也覺得敷衍,但是我爸說這是取自舞蹈技巧裏的名字,這樣一說其實也不算敷衍,我很厲害我會跳舞,小時候就開始學芭蕾,古典,民族,還學了一點點拉丁,但我最感興趣的是古典舞,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芭蕾太無聊太枯燥了,每次爸爸帶我去看巴黎舞劇我都會睡著,民族舞我很喜歡,有趣,好玩,但是我還是想跳古典舞,比民族舞多一點喜歡。】


    【我的願望是考上京舞 並且聯考全國第一,我相信我能做到,我希望那個時候我和你不再是陌生人了。】


    【哦對了,我寫信是為了表白,我喜歡你,希望你可以慎重考慮,我不要你敷衍的答應,我要你仔細認真考慮,就算拒絕我也沒關係,我有心理準備。】


    【記得慎重哦!】


    在信裏能看到她可愛俏皮的一麵,而且這封信和表白信好像沒有關聯。


    江時聿不自覺笑了,他很認真看完。


    然後拿起第二封。


    【嗨嘍!江時聿你好,我叫雲裏,我今年十七歲和你一樣哦!】


    【我喜歡你很久了,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十三歲那年在白鴿公園,可能你不記得我了,但我記得你,我喜歡了你四年,第一年我們認識了,那個時候我對你還沒那個心思,是後來一次次看見你,了解了你後才有了這個心思。】


    【我們這個應該算早戀,不過我覺得我能做到兩者兼顧,我等著你的迴複,要認真的哦!就算你拒絕我也沒關係,因為我很優秀,你了解我後會喜歡上我的,我的興趣愛好就不說了,我想等認識後慢慢說給你聽,這是一個巨大的驚喜,嘿嘿,附帶手畫笑臉。】


    江時聿笑著看完,收後拿起第三封。


    【你好啊!江時聿,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給你寫情書表白了,我再隆重介紹一下,我叫雲裏,名字來意我希望以後再告訴你,增加神秘感,我很喜歡你,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我了解你的所有喜好,你放心我不會打擾到你的,我隻不過是偷偷喜歡你,現在我想把這份偷藏的喜歡展示給你,讓你清晰的感受到我真誠的喜歡,你不要笑話我文字幼稚,但這就是我的真情實感,我不喜歡弄虛作假,同樣也想得到一個真誠的答案。】


    【拒絕了也沒關係,因為我會讓你知道我值得你喜歡,我們可以慢慢了解。】


    看完了,江時聿想起剛剛記事本上寫的最後一句,【我再也不喜歡江時聿了。】


    又想起舒然的話。


    好好十七歲那年冬天準備向你表白,在複興路也就是你家那條路,她已經鼓起勇氣了,但看見你和另一個女生在一起了,她當時很難過。


    那天她來找我,我記得雨還挺大,衣服全濕了,哭得很傷心。


    說再也不要喜歡你了,但依舊沒放下,情書沒有送出去,表白也放棄了,她隻想默默喜歡你。


    十七歲,冬天,下雨了,這些詞結合起來江時聿想起來了。


    那次雖然隻是一個背影很像,他依舊記了很久,久到盡管記憶有些模糊了他依舊記得這件事。


    他胸腔內湧入無數酸澀的情緒,多年後突然得到答案,內心複雜得無以言說。


    他把東西放好,起身下樓,來到一樓。


    沙發上雲裏睡著了,懶懶的靠著陷進沙發裏,模樣恬靜,歲月靜好的一幅畫。


    他一步一步上前,輕輕的將雲裏抱在腿上。


    動靜有點大雲裏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伸手抱住他,額頭輕輕蹭,囈語著:“怎麽了?”


    江時聿輕輕地繾綣地吻著她的發頂和額頭。


    “答案,現在給你。”


    “我這輩子都是你的。”


    雲裏睜開了眼睛,還有些迷糊她愣愣道:“什麽?”


    江時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倆人對視,他開口:“十七歲那年,你第三次來找我告白。”


    “其實那天我看見你了。”


    雲裏一震,柔軟的身體此刻變得僵硬起來。


    “你怎麽知道?”


    江時聿伸手梳理她的頭發,“舒然告訴我的。”


    如果不是舒然告訴他這些,恐怕他也看不到記事本和情書,還有那年的答案。


    雲裏羞澀起來:“都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那個時候好幼稚,我現在自己都不敢再看一遍。”


    他低笑:“挺好的,我喜歡。”


    雲裏臉發熱,低垂眼眸:“太中二了,我現在都不理解自己當時怎麽這麽自戀?”


    江時聿笑大聲了一點,臉頰蹭她頭發,心裏癢癢的。


    “不自戀,你很好。”


    “當時我晚了一步,要不然早就送出去了。”


    “如果我早點看見你了,我會拒絕,”他很鄭重說。


    雲裏有些錯愕,眼睛圓溜溜的。


    “現在迴想當時為了和他們對著幹胡亂,還真是幼稚,太他媽矯情,要是我成熟點,我家好好也不至於這麽難過。”


    雲裏抿唇,“當時年紀小,做事難免欠妥,雖然你那個時候喜歡談戀愛好在沒有做出過分的事來,對女孩子也很尊重,沒有逾矩。”


    “你的人品我還是相信的。”


    江時聿親她唇,蜻蜓點水般。


    “那你的意思是其實你很久以前也是喜歡我的?”雲裏期待看著他。


    江時聿低垂眼眸,嘴角掛著一抹弧度,抱著她聲音懶怠:“嗯,喜歡。”


    她是他陰暗潮濕內心裏的一彎明月,璀璨,耀眼,可望不可及,讓他的前路得以有一絲光亮。


    雲裏閉上眼睛幸福的笑著,蹭蹭他的胸膛。


    她撒著嬌:“你抱我睡。”


    “好。”


    江時聿起身抱著她上樓進房間裏,關上窗簾,一起睡午覺。


    他們的暗戀得以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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