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水所剩不多,但是極其冰冷,淹沒到顧寒辰腰部左右。


    由於是直接砸下來的,身上的衣服早已濕了,粘在肌膚上,傷口一半泡在水裏,就像螞蟻啃食般細細密密地疼。


    顧寒辰臉上沒什麽表情,對於現在的狀況完全不在意,眼神也十分空洞。


    井壁光滑,長滿了青苔,滑溜溜的。


    顧寒辰小小的身子泡在寒水中,墨發散亂,仰頭看向圓圓的井口,雨點砸在臉上有點疼。


    「嗬,這次這麽快就要結束了嗎?」


    無力的靠到井壁上,看著自己的雙手,小巧的眉頭微微皺起,喃喃自語:


    「可是好像還有什麽事情沒完成。」


    四周靜悄悄的,雨也停了。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顧寒辰漸漸失去力氣,皮膚開始泛紫、腫脹、起皺。


    盡管要緊牙關仍舊忍不住打顫,顧寒辰靠在石壁上緊緊閉眼,吐出一口混濁的氣息。


    「還不如死了好……」


    「真是,每次都是不同的體驗,嗬!」


    天空看上蒙蒙亮了,可是顧寒辰的意識卻越來越微弱。


    就連靠牆的力氣都沒有,滑坐在水中,氣息一次比一次微弱,眼皮沉若千斤。


    忽然間一聲蒼老的聲音焦急地傳來:「大少爺!大少爺!你還活著嗎?」


    「這群挨千刀的撇孫兒,當真該千刀萬剮才好!怎麽能將人扔下井裏呢!」


    「大少爺!您要是還在著就應老奴一聲,老奴來晚了!」


    「咳咳咳……」顧寒辰幽幽轉醒,喉嚨火辣的疼痛。


    「啊!還活著,快快快!把繩子放下去。」蒼老的聲音欣喜如狂的說到。


    顧寒辰動了動手指,渾身無力,看著緩緩放下的繩子眸子暗淡了許多。


    「這樣不成,」老者的聲音再次傳來:「二娃,你快去附近找個結實點的木桶來。」


    「聽說那幫龜孫今天又將大少爺按在地上打了許久,這泡了快一夜,大少爺當是沒力氣了。」


    二娃提著木桶氣喘籲籲的跑過來,遞給一旁較中年男子。


    「爹,這要是被發現了咱們一家都活不了,您……」


    男子捏著手裏的木桶,望著黑黝黝的井洞,躊躇說到。


    「哎呀!爹!我也是實話實說,顧老爺和夫人死了這麽多年了……」


    白發皤然的老者氣得吹鬍子瞪眼,拐杖敲著石井啪啪響:


    「你再說一句試試!大少爺我今天就是救定了,他們要他死,你老子我偏要他活著。」


    「當年要不是顧老爺,咱們家早就沒了。」


    中年男子一怔,放下水桶,扶著老頭,賠笑說到:


    「好了好了,救救救,搭了命也得救,您消消氣。」


    老者氣鼓鼓的哼了聲,說到:「那還愣著幹嘛!救人啊,大少爺要是有點閃失,你老子我敲斷你的腿!」


    中年男子無奈地笑了笑,利索的將繩子綁在木桶上,確定不會鬆落,向著一旁的二娃喊到:


    「大少爺估計現在情況很不好。」


    「二娃,過來,阿爹把你放下去,你先把大少爺抱進桶裏,等阿爹把大少爺拉上來,然後就拉你上來,好不好?」


    二娃後腿好幾步,小腦瓜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哭嘁嘁說到:


    「阿爹,我害怕,狗娃子他們常說水井裏有妖怪,妖怪要吃人的,我不要下去,二娃不要被吃掉。」


    中年男子失笑:「他們騙你的,快過來,天快亮了,再磨蹭要被人發現了。」


    「嘩啦——」井底傳來水劇烈的攪動聲。


    二娃嚇得跌坐在地。


    「咳咳咳……您把水桶直接放下來吧…咳咳咳咳咳……我……還有一點力氣…………沒問題…………」


    顧寒辰扶牆站起身來,壓著難受的嗓子,盡量大聲的說到,保證上麵的人可以聽到他的聲音。


    可是這一大聲,嗓子就像冒火似的更加難受。


    腦子也不聽使喚,沒站穩一下就栽倒在水裏,嗆了好幾口水,才半跪著又慢慢站起身來。


    「好好好,這就放下來,大少爺稍等。」


    木桶緩緩放下,緩緩升起。


    顧寒辰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放鬆,身體再也撐不下去,昏昏沉沉便睡了過去。


    中年男子將顧寒辰包在一塊灰布裏裹著,幾人悄悄就離開了此處。


    待他們走後,一人從古井旁邊的大樹上跳了下來,朝著前院走去。


    顧府角落的小院子燃著微微明黃的亮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老頭子,這…我們家裏的藥已經沒有了,大少爺的傷怎麽辦啊。」頭戴布巾的老婆婆燒著火爐說到:


    「這麽燙!發燒了,唉~這孩子真是太苦了。」


    中年男子抱著睡熟的二娃,坐在火爐旁,緩緩說:


    「等公雞打鳴了,我去藥鋪抓點藥迴來吧。」


    「也好,希望大少爺能撐得過這段時間。」


    「對了,沒人發現你們吧?」


    白發老人抽著煙,眯了眯眼:


    「放心吧老婆子,沒人瞧見。等過段時間悄悄將大少爺送到鄉下老李家,拜託他照顧照顧,這顧府大少爺是呆不得咯。」


    「……」


    身上很疼,但是暖暖的,耳邊是木頭燃燒劈裏啪啦的聲音,還有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細語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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