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憲拄著木杖走到溪流邊,有些艱難地蹲下身,從懷裏取出一塊方巾,想浸濕了擦擦麵頰身上的汗漬。


    可惜她一隻腳吃不住力,身子沒法往前傾,稍微用力些,腳踝就疼得厲害。


    周憲緊緊抿著唇,眼眶裏淚水打轉,心裏的委屈無人傾訴。


    朱秀蹲在溪流對麵,掬水往臉上拍,清涼的感覺舒服極了。


    幹脆脫下鞋襪,卷起褲腿,又脫下上衣,露出精赤上身,跳進溪流裏用山溪水清洗身上汗漬。


    朱秀的身子和臉一樣白淨,卻不像李弘冀那樣精瘦,連肋骨都能清楚看見。


    朱秀的上身已經有明顯的肌肉線條,身材比例極好,有幾分精壯小白臉的意思。


    濺起的水花沾濕了周憲的麵頰,她惱火地瞪了朱秀幾眼,拄著木杖想站起身離開。


    忽地,她手裏方巾被朱秀接過,浸透溪水擰了擰,朱秀站在溪流裏,拿著方巾,很自然地要往周憲臉頰上擦。


    周憲一怔,慌忙避開,麵頰浮現兩坨紅暈,拿過方巾小聲道:“我自己來....”


    朱秀笑笑,繼續拿著一塊扯破的粗布當作澡巾,當著周憲的麵擦洗上身。


    一個赤膊少年站在溪流裏戲水,一個身穿破爛灰麻荊裙的少女蹲在溪流邊擦洗麵龐....


    “溪水清涼,你脫下鞋襪,用溪水擦洗腳踝,冰冰涼涼的,就沒那麽疼了,對腳踝處的肌肉筋腱恢複很有幫助。”


    朱秀真誠地給出建議。


    周憲望著身前潺潺流淌過的清澈溪水,也有些心動,猶豫了會,指著下遊處道:“你到那邊去。”


    朱秀嘿嘿道:“怕甚,我可是背著你走了大半山路,我出了一身臭汗,你也一樣,渾身濕漉漉的,也算肌膚相親,有啥見不得人的....”


    周憲臉蛋嬌紅,像是塗抹了胭脂,羞惱地拿著方巾拍打溪水:“你閉嘴!誰、誰跟你....不許你胡說!”


    朱秀聳聳肩,踩著溪水裏的鵝卵石,往下遊走。


    周憲見他走開,咬咬唇,坐在草地上,脫下一雙布鞋,褪去被汗水浸濕,還沾了些泥垢的白襪,白襪有些黑黃,周憲趕緊捏成一團塞在身後,生怕被朱秀看見嘲笑她。


    周憲伸出雙腿,潔白的雙腳浸泡在溪水裏,的確清涼舒適,她舒服地閉上眼,禁不住發出一聲呢喃,十隻白嫩腳趾調皮地揪著溪水底,石縫裏長出的水草。


    “怎麽樣,我就說泡泡腳很爽吧!”


    耳邊突然響起令人討厭的聲音,周憲慌忙睜開眼,隻見朱秀不知何時又站在她身前,一臉壞笑地看著她的腳。


    周憲紅著臉驚慌地縮腳,腳踝磕到岸邊石塊,疼得她眼淚水嘩地淌下。


    “看吧,讓你別亂動。”


    朱秀幸災樂禍地嘲笑了聲,緊挨著她坐下,把她的腳重進摁進溪水裏,捏著她的腳踝輕輕揉捏。


    “你、你鬆開!”周憲臉頰似火燒,用力推了朱秀一下,掙紮著想要抬起腳。


    朱秀虎著臉罵咧道:“待會還要逃命,不知道還要走多遠,你這臭腳不趕緊治好,想拖後腿是不是?


    小爺告訴你,可別想讓我再背你!又胖又重,我可背不動!


    李弘冀就在那邊,若是走不動路,就讓他背你好了!”


    周憲羞惱又委屈,帶著哭腔哽咽道:“我、我才不要你背!我自己走!”


    朱秀瞥了她一眼,譏笑道:“喲~還挺有骨氣!從那暖閣逃出時,你咋不說要自己走?也不知道是哪個又胖又重的妮子,趴在小爺背上,走了大半宿山路!瞧瞧,給小爺這雙腳都走出血泡來!”


    朱秀抬起腳板,果然,兩隻腳底板各有幾個戳破的血泡。


    周憲偷瞟一眼,又慌張地扭過頭,抽抽噎噎地不吭聲。


    也不知為何,看見朱秀腳下一串血泡,她的心猛跳了幾下。


    朱秀哼了哼,彎腰握著那隻白嫩小腳,泡在溪水裏輕輕按壓揉動。


    周憲緊緊咬唇,強忍害羞和疼痛。


    從側麵看去,隻見朱秀專心致誌地為她揉捏腳踝,周憲有些怔神,似乎漸漸忘記了疼痛....


    忽地,她看見朱秀皺起眉頭。


    “怎麽了?”周憲緊張不安地輕聲問。


    朱秀轉過頭,神情凝重且認真:“你的腳有些臭!”


    周憲愣了愣,臉蛋唰地通紅,羞憤地怒瞪著他。


    朱秀瞥了眼她身後,用兩根手指夾起那雙繡花白襪,嫌棄地道:“原來是這玩意兒臭,我就說嘛,再臭的腳泡在水裏還能聞到臭味,那可真是絕了....”


    周憲手忙腳亂地奪過,俯身浸泡水裏,用力搓洗著。


    “嘿嘿~日頭正辣,好好洗洗,晾在通風處,很快就會幹,再歇息會咱們就上路。”


    朱秀怪笑兩聲。


    等晾幹鞋襪,兩人重新穿戴好,起身往樹蔭下走。


    周憲惱火地拒絕了朱秀想要攙扶她的舉動,拄著木杖一瘸一拐地自己走。


    迴到樹蔭下,潘美睜開眼縫,猥瑣且帶著幾分調笑地朝朱秀吹了聲口哨。


    朱秀挑挑眉頭以作迴應。


    周憲隔著些距離坐下,捧著幹饃饃小口吃著,神情怔怔,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位兄台....”


    李弘冀那帶著幾分討好意味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朱秀笑著拱拱手:“在下姓朱名秀,殿下直唿姓名便可,無需客氣!再說殿下年長,更不敢當殿下稱唿一聲兄台!”


    哼~明擺著我朱某人才是更加年輕英俊的那個,李弘冀這廝少說也有二十三四,竟然在我麵前裝嫩,臭不要臉~


    李弘冀立馬變換了一副嘴臉:“孤就托大,稱唿一聲朱賢弟!聽朱賢弟口音,像是江北人士....”


    朱秀微微一笑道:“殿下駕前,在下不敢隱瞞。在下本是濠州定遠籍人,年幼時慘遭契丹人擄掠,流落檀州,後投效天雄軍,拜在時任天雄軍節度使,如今的太原郡公柴榮麾下效力。


    在下此番前來江寧,本是尋找親卷,偶遇殿下,實屬巧合。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殿下海涵,莫要跟在下一般見識!”


    李弘冀愣住了,他本想旁敲側擊打聽這夥人的來曆,沒想到這朱秀倒是一股腦全抖了出來?


    現在江北麵的劫匪都是如此囂張嗎?


    一上來就自報家門?


    瞧他這副樣子,劫持當朝太子,卻一點不害怕,連一絲心裏負擔都看不見?


    他知不知道什麽叫做太子儲君?


    他知不知道劫持太子形同謀反,那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


    周憲側身坐在一旁,小口啃饃饃,麵上漠不關心,耳朵卻偷偷豎起,仔細聽那大惡人說話。


    李弘冀咽咽唾沫:“如此說來,賢弟並非江北綠林中人....”


    朱秀揚眉一笑,朝開封方向拱拱手:“在下北麵侍君!隻是與貴國不同屬而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李弘冀喃喃著,眼珠急轉,思索如何才能脫身。


    周憲眨巴眼,偷偷瞟了眼朱秀,聽這口氣,大惡人竟然是在北邊做官的?


    朱秀朝她咧嘴一笑,周憲心虛地急忙扭過頭。


    “照此說來,這一切都是誤會啊!”李弘冀突然激動起來。


    朱秀點點頭,笑道:“的確是誤會!在下私自過江,南下尋親,已是罪過不小,這次迴去,恐怕要受責罰。”


    李弘冀看了眼周憲,試探道:“朱賢弟和周娘子....”


    “在下和周娘子是舊相識,得知她被殿下請進聚景苑,心裏放心不下,這才跟隨其後。又因聚景苑守備森嚴,擔心殿下誤會在下用意,隻得出此下策,請殿下紆尊降貴,暫且隨我們走一遭。


    等到誤會消除,我等確保平安,在下一定禮送殿下迴宮!”


    朱秀不緊不慢地笑道。


    李弘冀賠著笑臉,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心裏卻是狠狠罵娘。


    該死的小賊,明明是為救周憲闖進聚景苑,還拿銅燭台砸得他滿眼冒金星,額頭到現在還青腫一片。


    還有那周憲,該死的賤人,差點一腳踩斷了他的子孫根。


    大唐太子若是成了不能人道的太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李弘冀低垂眼皮,眼底翻湧著令人心季的狠毒獰色。


    再度抬眼時,他已是滿麵春風含笑。


    “孤見周娘子和朱賢弟當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等我們迴到城中,孤一定親自做媒,撮合周娘子和朱賢弟玉成好事!


    兩姓結親,也是我兩國之好,相信兩國聖人也會樂見其成!”


    朱秀眨眨眼,朝周憲投去曖昧眼神。


    惹得小娘子臉一紅,兇巴巴地剜了他一眼,還不忘怒視李弘冀。


    李弘冀還想趁機說些好話,西南邊的林子裏,突然飛起幾隻受驚的雀兒,嘰嘰喳喳地往北而去。


    潘美麵色一變,機警地側耳傾聽,沉聲道:“追上來了,快走!”


    李弘冀一喜,急忙道:“孤~”


    沒等他張口,潘美二話不說把一坨布團塞進他嘴裏,兇神惡煞地道:“不想死就老實些!”


    朱秀拱拱手歉然道:“殿下抱歉,在下還沒等到想等的人出現,隻能暫時委屈殿下,再跟我們走一段路。”


    李弘冀重新被堵塞嘴巴,綁縛雙手,在潘美的嗬斥罵咧聲裏低頭前行。


    周憲的腳經過剛才一陣揉捏,的確好轉許多,在朱秀的攙扶下已經能勉強跟上隊伍。


    四人順著山坡往北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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