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年輕那會兒就撕破過臉,彼此心裏都記著仇,隻是裝作表麵和善,接到小報告的大舅怒火攻心,這才有了後麵的大吵。


    後來又冒出個「大表哥」,大舅媽誤以為是兒子在演戲,想要配合,結果發現他左手上沒傷,當場嚇破了膽。


    二舅捋清事情關鍵,勃然大怒,將外祖父放到地上,衝上前一把拽住大舅衣領:「獵物?你他媽自己怕死就把別人給推出去,我們可都是和你有血緣關係的至親啊!」


    大舅整張臉漲紅,也不覺理虧,反而怒目圓睜:「你們死,總比我們死要好!我們要是逃不了,那就大家一塊死!」


    憑什麽隻有他們家被妖怪盯上,既然有血緣關係,那就誰也別想跑!


    盛怒之下,兩人互毆起來,被意外波及的外祖母踉蹌後退兩步,幸而有人從後麵伸手將她扶住。


    站穩後,外祖母保持著低垂腦袋的動作,視線轉向坐在地上的外祖父。


    那一眼幽暗冷冽,像是淬了毒的刀子,讓人不寒而慄。


    迎上她的憤怒,外祖父坦然地迴以笑容,得意極了。


    兩人你來我往,不知在打什麽啞謎。


    「你沒事吧?」猶如天山霜雪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細膩的指腹在粗糙的皮膚上反覆摩擦,外祖母用餘光瞥了眼,半眯起眼,緩緩抬起頭。


    四目交匯,薑蕪托起外祖母的手,眼中不見一絲溫度:「這樣的手感不像假的,你現在是披著張人皮吧。」


    第76章


    外祖母被推搡到的畫麵很多人都看到, 沒有加入戰局的幾人反射性聚了過來,又在薑蕪開口的瞬間定在原地。


    那兩句話太過匪夷所思,有人甚至懷疑是自己耳鳴, 會錯了意。


    宅子外的鬼魅肆意竄行的身影都是他們親眼所見, 富有衝擊力的畫麵刺激著神經,以事實宣告這個世界上存在無法掌控的未知生物。


    外祖母沒有否認, 那雙總像看不清東西的眼眸完全睜開, 如疾風暴雨, 沉沉壓下:「我這兩天一直待在房間裏,跟你幾乎沒有任何接觸,為什麽會注意到我?」


    薑蕪攥住她的手掌, 無畏她的滔天威懾,四目相接, 不疾不徐:「我算是個卦師, 但是完全看不到你身上的因果。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出現一個身上因果完全被遮掩的人,本身就是最可疑的地方。」


    有點道行的人修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遮掩自身天機的手段,如果是遠程,薑蕪自認拿這些人沒有辦法, 但與她麵對麵時還能不露痕跡的修者, 其存在就足以受到矚目。


    薑蕪看不到於倩倩的死劫應在何處, 那是因為背後牽扯太多, 太過複雜的因果捋不清,自然也就看不透。


    但細小部分還是能抓到一些痕跡, 例如她的親緣、財源。


    而外祖母在薑蕪眼中就是一張白紙,看不清也摸不著。


    能在薑蕪麵前百分百掩藏自己的人, 自然是特別的存在。


    外祖母沒想到會是這麽簡單的理由,隻覺得薑蕪太過狂妄,但眼中浮現的卻是濃濃的欣賞:「就算你是卦師,我也可以是有些手段的人類修者,僅憑這樣就懷疑我,未免有些武斷。」


    這個丫頭在人修裏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可惜非摻和進她的家事。


    薑蕪斜睨過眼,往前覷了一眼:「雖然我看不清你的因果,但我能看清他的。」


    大舅和二舅早已停止互毆,場麵寂靜到隻能聽到各種頻率的唿吸聲。


    所有人順著薑蕪的視線看去,目光落於癱坐在地上的外祖父身上。


    薑蕪言之鑿鑿:「他的因果倒是簡單,而且身上也披著人皮。」


    「唰」的一下,眾人如鳥獸散,隔閡仇怨通通拋之腦後,就近抱團,相互依靠。


    就在這時,帶著頓感的摩擦聲再次響起,聲音由遠及近,每一下都仿佛是沙礫在頭皮磨過,令人毛骨悚然。


    那傢夥仍舊穿著和大表哥同款衣服,隻是麵皮像是融化的熔漿,五官全往下垂落,變成了不成型的怪物。


    「啊!」大表姐不自禁發出尖叫,發現那怪物有偏動腦袋的跡象,又驚惶地捂住了嘴。


    「他們是一夥的,他們是一夥的!」二舅撲向幾步外的褚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躲在他的身後,「爸媽一直住在山上,一定是被妖怪害了,然後披上他們的皮,裝成人想要害我們。」


    「不可能,這座山上一直有護山的法陣……」褚蔚似想到什麽,轉而怒瞪大舅家,「你們下午的時候動了山腳那些石頭!」


    大舅唿吸一滯,眼神慌亂起來,他沒有迴答,此刻的沉默幾乎等同於默認。


    「我們不是故意的。」大表姐承受不住精神壓力,崩潰捂臉,「我們下午的時候想偷偷下山,結果被一群妖怪圍住了。」


    怪不得突然冒出這麽多魑魅將宅子包圍,原來是鎮山石被挖開了。


    「越是自私自利的人,往往越好利用。」癱坐在地上氣若遊絲的外祖父忽然開口。


    「你的獵物反過來咬了你一口的感覺怎麽樣?」拖著巨斧的妖怪接話。


    兩個人的聲音竟然一模一樣。


    外祖母歪過頭,黑洞洞的瞳孔如一潭死水:「為什麽要這麽做?」


    「在陣心的時候,你害怕了,這麽多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害怕。」怪物抬起頭,垂掛在下巴的麵皮一塊一塊往下掉,隨著動作幅度加大,身上的色彩像是泥漿一般被甩落,露出了黢黑的身體。<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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