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離魂症好了,但你也看到了,每晚我都會被噩夢驚醒。每隔七日那位道長就會來府上做一次法,做完之後會好一點,漸漸地又變得嚴重起來。」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大概是,隻能吊著一口氣了吧。」


    「沒想過換個道長?」


    「這倒沒想過,畢竟山青觀是皇家觀宇,而且那位道長做法之後,也的確有效,如果他都治不好,又能找誰呢?這種事情又不可能張貼告示出去請能人異士。」


    「那道長下次是哪天過來?」


    他想了想,「我這腦子每天暈暈沉沉的,記不清了。明日,我問問母親。」


    雪落亭摟著他,給他捂了那麽久,自己身上都變涼了,也沒感到他暖和起來。


    他又說:「小王爺,要不還是委屈你迴榻上睡吧,免得我把這病氣傳給了你。」


    「也是,」雪落亭想了想,「萬一我也病了,那咱倆可都得完犢子。」


    說著便坐起身,看向身邊的人。


    許閑隻是動了動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卻什麽都沒說。


    雪落亭突然又躺了迴去,緊摟著他說:「不行,我怕鬼,不敢一個人睡,小夫君你得保護我。」


    許閑把臉埋在枕間,感受著身後溫暖的胸膛,臉有些發燙,心跳也漸漸地加快。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到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剛一碰到,又急急忙忙地收迴手去。


    雪落亭一把抓住他的手,輕揉著他的掌心,終於感受到他手心有了些暖意,才對他說:「我困了,咱們明天再聊好嗎?」


    許閑握著那隻溫暖的手,不像自己長年練劍,手上總布滿了繭子,那是一隻保養得當,柔軟又纖長,骨節分明的手。


    「嗯,」他輕輕地應了聲。隻覺得有什麽東西鼓鼓囊囊地填滿了自己的心口,那是一種非常充實的感覺,既像是在做夢,又不像是在做夢。


    雪落亭動了動被他握著的手,提醒他:「輕點,痛。」


    ——


    次日醒來,窗外已天光大亮,有鳥兒落在庭院裏,叫聲清脆。


    雪落亭一睜開眼就看到許閑躺在自己身邊,靜靜地凝視著自己。濃密的睫毛如蟬翼般輕輕地扇動,在觸碰到彼此的眼神時就迅速垂下眼簾。


    他裝作什麽都沒看到,說了聲:「早上好。」


    然後穿衣起床。


    婢女進來伺候他倆洗漱,見許閑已經自己坐起身來,還打趣說:「今天世子殿下可真精神,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許閑看了她一眼,也沒有反駁,目光落在雪落亭的背影上。


    婢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雪落亭正背對著他們觀察著牆上掛著的兩幅畫,雙手背在身後,手上隨意地搖晃著一把扇子。身形挺拔而修長,肩寬腰窄,氣宇軒昂,端的是副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模樣。


    她收迴目光,又看向自家世子,卻發現他那雙眼睛好似落在小王爺身上生了根一般,看得出了神兒。


    她靜悄悄地退出去,心想,這小王爺長得倒是俊俏,隻可惜傳聞他太過風流,也不知能在侯府住多久,世子還是別對他太上心的好。


    兩人一起在房間裏用過早餐之後,雪落亭拿過他屋子裏的擺設的物件,一件一件仔細觀察著腴璽,那些書他也一頁一頁的翻,就連花瓶,也拿蠟燭照著觀察裏麵。


    許閑拿著本書,也沒看進去,就見他在自己房間裏翻箱倒櫃。他也沒有阻攔,直到實在熬不住,又暈暈沉沉地睡了過去。


    就這麽過了大半天,雪落亭幾乎把他房間裏能翻開的地方都翻盡了,卻一無所獲,倒把屋子翻得像是遭了賊。


    然後他又找去庭院裏一陣比劃,口中還念念有詞。


    見到他的下人們都私下議論:莫不是才過一晚上,世子的怪病就傳給了小王爺吧。


    一時間,整個侯府瀰漫著一種不可說的詭異氛圍,許閑住的君蘭院裏,除了那幾個照顧他的僕人偶爾出現,幾乎無人走動,靜寂得毫無生氣。


    傍晚時分,侯爺夫婦聽說了雪落亭的怪異行為,特地過來看他。見他正坐在庭院的石桌前,拿著紙筆正聚精會神地寫著什麽,邊寫帶邊念叨。


    許侯爺夫婦對視一眼,臉色都非常凝重,無聲地走過去,侯爺小聲問道:「小王爺,你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


    他這一出聲,把雪落亭嚇了一跳。


    他趕緊站起身,「許世伯,伯母,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許侯爺拿起他的正在寫的東西一看,亂七八糟,又是格子,又是他看不懂的符號,問他:「這是在寫什麽呢?」


    「哦,我排個流年風水,」他解釋說,「就閑得無聊,隨便玩玩。」


    「閑兒呢?」許夫人問。


    「這會兒他應該是睡著了吧。」


    幾人一起來到房間,見房間裏被他翻得亂作一團,「這……」許夫人說:「小王爺,你這是在幹什麽呀?」


    雪落亭隨口解釋說:「我覺得房間裏有些陰冷潮濕,就把這些物件翻出來通通風,免得它們發黴了。」


    許夫人說:「可這屋子的所有物件都才放進去三個月……」


    許閑突然咳嗽了一聲,叫了聲:「爹,娘,你們來了。」


    他們趕緊過去扶住他,對他噓寒問暖。


    「是我請小王爺幫我曬一曬屋子裏的物件,你們別責怪他。」許閑對他們說:「都說人病久了,連他用過的東西也跟著沾上了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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