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她是誰,有什麽秘密,他都會奪至身邊。


    蕭夕顏卻在心中飛快追憶——


    沈茂的臉,讓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些細節。


    齊王沈茂,是睿宗的第二子。於皇侄沈鐸繼位不久後造反,也是致使沈約受傷之人。


    蕭夕顏隻短暫失神了瞬間,可很快就梳理好脈絡,下定了決心。


    上一世沈約最終舊傷複發,與那次他所傷得不輕,同加上日後養病的漫不經心,都離不開關係。


    她必須要提醒沈約,防患於未然。


    「殿下——」


    「嗯?」


    蕭夕顏意識漸漸迴籠,然而隨著沈約的迴音之近,她才猛然意識到,她與他不過咫尺之距。手也牽在一塊,密不可分。


    少女一僵。


    柔荑也如撲扇的蝶,不安地掙脫開了。


    沈約從善如流地鬆手,任她從掌心溜走,眼底卻有一絲留戀,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


    「怎麽了?」


    他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的冷靜麵容,蕭夕顏今日方覺微惱。他……他平日就是如此隨意牽別人的手麽?


    她無聲腹誹,可明麵上卻隻能裝作若無其事,將方才的曖昧忽視過去。


    「殿下,方才那人是齊王麽?」


    「沒錯。」


    蕭夕顏似隨口道:「齊王昔日,是杜皇後所撫養長大的吧?民女聽說,人若鼻有惡痣,似乎有些說法,是性情錙銖必較,恐兄弟不睦之兆……」


    她似後知後覺自己的出言大膽,低聲:「是民女道聽途說了。民女隻是覺得齊王似乎有些,不善。」


    她表現出一副觀感不好的模樣,也顧不上演技是否拙劣,隻希望沈約能察覺出其中異樣。


    齊王沈茂,與廢後的關係千絲萬縷。


    而廢後杜皇後與背後的杜家,正是昔日針對沈約母妃之人。


    沈約也不知聽沒聽進去,隻道:「擔心我?」


    男人眉宇間縈繞一絲愉悅之色:「既是私下閑談,也無妨。我也姑且隨便談談。」


    「我總在做一個夢。」


    「夢裏有一座山林,一個少女。我同她曾朝夕相處,並肩漫步於山間,避過雨,也曾賞過杏花。她於我,十分重要。」


    沈約停下步履,注視著她,不錯漏任何一絲細節。


    「依你之見,此夢又有何解讀?」


    眼前平常的景色,卻像是在蕭夕顏眼中,裂成無數碎片。她暈頭轉向,如同一隻誤落蛛網的可憐弱蝶,無法掙脫命運的桎梏。


    沈約的夢,竟是上一世的過往?他竟已夢到了這麽多?


    半響,蕭夕顏盡力聲音平穩道:「都是些平凡的場景,或許隻是一個尋常純粹的夢罷了。」


    沈約看著她,眼底深沉若枯桑海水,字句沉澱下去:「可我的夢,卻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有無數細節,真實得就像是另一種人生。」


    「普通的夢,會如此不同尋常麽?」


    「我知道你有些秘密。你可想好了,如何迴答?」


    少女的身形搖晃了一下:「夢不過隻是虛渺之物。殿下恐怕多想了。」


    「蕭夕顏。」沈約咬牙,「你當真不說?」


    若長命縷一般多年纏繞的夢境,早已化為他的執念。如今終於漸漸清晰,他又豈能輕易放過。


    他的——夢中之人?


    「殿下又想聽些什麽呢?」


    她該與他說些什麽,說她這一世恐與前世那般,命壽隻剩下幾年?還是說他因她而早逝?


    沈茂的出現,不僅帶迴了那夜沈約蒼白與血淋淋的場景,所有與他有關的疼痛迴憶,也如潮水一齊湧入蕭夕顏的眼前。


    上一世,沈約是威名赫赫的攝政王。


    可她死後,他開始終日買醉,兇戾名聲世人皆知,上陣殺敵亦搏盡全力,渾然不顧己身安危。一雙日光似的淡金眼瞳,卻像是終日雨霧所繞。


    最後贏得無數哀榮,也隻願與她的骨灰和木簪合葬。


    蕭夕顏眼尾泛紅,她捱著難過,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可憐,可唿吸卻都在顫抖:「我真的,不知道。」


    她不知道除去扮演他記憶空缺的那一部分,還能如何。才可以扭轉前世他黯然長逝的結局。


    「你就當一切,隻是夢罷。」


    少女聲輕如絮,在春日之中薄肩瑟縮,纖弱不勝衣。似搖搖欲墜,唇色也泛著寒冷的白。


    沈約的心像是被人亂七八糟擰成一團,疼痛泛酸。他忽不忍再逼問她,攥緊手掌:「算了。」


    可隨即,又升起一陣頹然無力。


    她就這般不願意與他坦白麽?


    蕭夕顏像是終於被人放過。「對了,殿下。」


    她無聲地吸了吸鼻子,弱聲:「方才齊王似乎對民女的身份有些誤解,您日後見他之時,還請解釋清楚。」


    沈約深吸了一口氣,差點沒被她氣死。


    他閉上眼,沒有迴應。那雙淡金瞳孔,蒙上失望與黯然。沈約再緩緩睜開眼時,隻剩下無垠的空寂:


    「迴去吧。我送你迴侯府。」


    -


    禁苑牡丹開遍,沈玉媚矮身摘下一朵,披帛滑下,半露香肩。「子霈,你幫我將這朵花戴在鬢上可好?」


    紀庭澤背影筆直,對春光目不斜視。


    他皺眉:「臣隻是奉聖人之命,教導公主功課而已。」


    沈玉媚一跺腳,嬌嗔:「你這書呆子,這麽久了,你當真不解風情,不明白我的心意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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