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都沒有做錯的寇綺容被莫名其妙地評價為心氣兒高得很,目中無人,這些人笑話她:「若是有葉姐姐那樣的貌美,心氣兒高一些也就算了,瞧她那樣子還不如我等呢,生得寡淡得很,不會以為自己有做娘娘的命吧?」


    「葉姐姐」,說的就是葉集雲。


    她有一張在這暗無天日的辛者庫裏堪稱奇蹟的臉,就算是穿著辛者庫灰撲撲的寬袍子也難掩,就算是十一歲入辛者庫,活在搓磨和勞累中,也絲毫沒有折損了姿容,誰見了她都要評價一句,這樣的人品,早晚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


    葉集雲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葉集雲自己,也打從心底裏仇恨和瞧不起寇綺容。


    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原來寇綺容才是鳳凰,而她,不過是一隻醜陋卑微的麻雀。


    沒有人知道的是,寇綺容不僅僅是一個倒黴被父親牽連的千金小姐,她還是三阿哥懿軒心目中的白月光。


    在懿軒還不是這天下之主,還隻是一個鬱鬱不得誌的皇子的時候,寇綺容就走入了他的視線。


    那時候,她作為太子側妃寇氏的妹妹,寇側妃小產失子,她得了恩旨時常入宮陪伴,而懿軒正巧在那一段時間也在玩命地盡臣弟的本份,在東宮盤亙,悉心安慰剛剛失去膝下唯一長成的兒子,就又得到寵愛的側妃小產消息而一蹶不振的太子。


    兩個人由此而常常見麵。


    寇綺容的確是並不貌美,她的麵容甚至是平凡和寡淡的。


    懿軒和她對麵相遇,出於客套多了一句嘴,向她道:「還請姑娘多規勸著小嫂,雖然,喪子之痛,一時難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是一位英俊軒昂的皇子,他的話語那樣貼心,他的神色那樣懇切,可是,寇綺容眉間含著霜雪之色,卻偏偏不為所動,她垂首,道:「多謝殿下。長姐不能堪破,不過是『障』罷了,其實何必不能放下呢?」


    懿軒結結實實地愣住,他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也窮盡想像也想不出對方迴是這樣的反應。情不自禁地重新打量著這位其貌不揚的寇二小姐,這才發現,眼前這位尚帶稚氣的寇小姐,手中還捧著一冊《法華經》。


    就這一麵,就這一句。


    寇綺容那一瞬間的超脫和從容淡然的···寶相莊嚴,就這樣留在了懿軒的心裏,念念不忘,曆久彌新。


    所以登基三年後,當他坐穩了皇位,不再像開始時那樣避諱廢太子有關的人事物如洪水猛獸時,他終於按捺不住,將寇綺容接出了辛者庫,一下子就封了嬪位。


    寇綺容接下旨意,即將離開辛者庫的那天,所有曾經背後譏諷或者當麵欺壓過的人,都烏央央湊到了她的跟前,拚了命地諂媚和討好,個個都是一臉的奴才相,情真意切地道:「娘娘從來都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果然,鳳凰就是鳳凰,落到煤堆兒裏了也變不成烏鴉,終有重飛之日」。


    隻除了葉集雲。


    她嫉妒、她憤怒、她感懷於自身,哭了一整天,眼睛又紅又腫,氣惱地向寇綺容道:「你別得意!我不信這就是我的命,總有一天,我會爬到你頭上的。」


    寇綺容並沒有一朝翻身就有仇報仇,應該說,暫時棲息的鳳凰,怎麽會在乎因為腐肉而冒犯自己大吼大叫的貓頭鷹呢,她對所有曾經踩她的人都是平淡又客氣的,包括這個大放厥詞的葉集雲,她甚至詫異地反問葉集雲,「你覺得我應該得意嗎?為什麽?」


    葉集雲氣得臉都青了,覺得她是在變相地炫耀。


    寇綺容看著她的樣子,好像是明白過來一些了,瞭然道:「你也想像我一樣,被冊封為後宮嬪妃,藉此離開辛者庫,是嗎?」


    葉集雲沒好氣兒地頂了她一句,「廢話!誰不想呢?能做主子,誰願意做奴才?你可別說你不想,嗤。」


    寇綺容無奈地搖了搖頭,並沒有跟她解釋太多——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她隻是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什麽?


    葉集雲摸不著頭腦地送別了這位古怪的昔日同僚。


    然後不出半日,她就也挽著個小包袱,被撥到了寇嬪的啟祥宮服侍——據說是寇嬪親口對內務府的人說的,葉集雲與自己情同姐妹,想讓她陪伴自己。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寇綺容找了個機會,藉口身體不適,將葉集雲推了出來侍寢,葉集雲也就終於,得償所願。


    一開始,她的確是如願的。


    懿軒愛屋及烏,瞧在寇綺容的情麵上,對她也很憐惜。況且,葉集雲實在是貌美。


    能在每個人都已經熬得麻木而又尖刻的辛者庫中,隻憑藉一張臉就讓管事嬤嬤憐惜、不肯苛待,她這張臉的殺傷力自然不必多說——就算是在這美女如雲的後宮之中,她也依舊是出眾的。


    稱得上一聲絕色。


    人非聖賢,哪有真的不愛顏色的?寇綺容再好再特別,她能夠提供給懿軒的,更多的是一種精神上的陪伴和靈魂上的合契。


    這固然是可遇不可求的,也固然讓她有別於後宮任何一人。


    但活色生香的美人,也同樣讓人牽掛,讓人難以割捨。


    那時候,寇綺容因為誕育皇嗣而封妃,封號為敏,明達敏思,通達事理,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封號。


    而葉集雲未建寸功,卻也同樣一路被封為嬪,她的封號,是一個「昭」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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