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愛慕過誰,所以我倒搞不懂了,朱翊婧她到底是看沒看上晏大人啊?」


    祝約看著她,眉間漸漸鎖起來,像是想了半晌,最後隻道,「此事以後不要再提了,你就當從沒有聽到。」


    商贏還想再問問這二位究竟是怎麽迴事,祝約已經起身替她關了窗,離開了屋子。


    聆山道院月明星稀,淨瀾站在院子裏等了他許久,臉被風吹得皺成一團,看來打聽到的消息讓他不高興了。


    祝約問他,「人都走了嗎?」


    淨瀾吸了吸鼻子,「下午就被道長趕跑了。」


    祝約領著他往迴走,「還是閑亭有法子,晏聞的侍衛那個叫應鬆的,竟也願意走。」


    「道長是聽了那些流言,才去請的商姑娘。」


    淨瀾頓了頓,「他和應鬆說讓他迴去告訴主子,您心有所屬,侯府未來的少夫人會住到山上,他們留在這難免不方便。」


    「什麽?!」祝約微愕,一雙長眉都鎖了起來。


    淨瀾不知道他為何這麽大反應,縮著脖子接著道,「道長還讓我說,夜深露重,你就不必親自去謝他了。」


    北市街上,人潮熙熙。


    言過非正坐在板凳上對著一群雜耍賣藝的寫寫畫畫,身邊蹲著個和他差不多歲數的錦衣青年,板凳跛了一個腳,搖搖晃晃坐不實在,青年走到旁邊扯了幾杆幹草繞成一疊墊到板凳腿下麵,這才止了晃。


    「你休沐叫我來這兒就是陪你看這東西啊?」宋旵苦著張臉繼續蹲著,「編民俗什麽時候這差事什麽時候也輪到鴻臚寺頭上了。」


    言過非和宋旵是年前一道調職進的鴻臚寺。


    一個從前在國子監,一個從前在詹士府,言過非出身不如宋旵,當時總有人覺得是皇帝要抬舉宋平章的小兒子,這才找個言過非當墊背。誰知道聖旨下來,言過非是寺丞,宋旵隻撈了個主簿。


    有人說皇帝這是在打壓世族,警醒宋平章,也有人說宋旵年歲小,若論科考名次也遠遠落在言過非後頭,比不上就是比不上,何必找什麽打壓世族的粗劣藉口。


    任憑外頭風風雨雨,兩個年歲差不多的人倒是沒什麽齟齬,反倒生出點惺惺相惜來。


    和金陵世家子一樣,鬥雞耍樂常常廝混在一處,隻是近來言過非轉了性子,一反常態地鑽研起民俗,非要搬個凳子走街串巷寫寫畫畫。


    宋旵跟他稱兄道弟,又同在一處當差,當仁不讓地做了書童。


    言過非咬著筆桿子,袖子卷得老高,也不怕冷,得意道,「這些可不止是民俗,更是金陵風貌。」


    「不都差不多嘛?」宋旵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地看著眼前的雜耍匠噴了一口火。


    「當然不一樣。」言過非順了順手中冊子捲起的邊角,「你瞧,這噴火也是有講究的,西南地域噴火那是用得火油,喜歡叫姑娘家踩著木輪子噴,咱們這時興的是八尺壯漢噴,噴完還能碎大石給你看!」


    」所以啊!」言過非拿冊子敲了敲他,「我是想寫本《金陵繁會誌》的。前人之言盡在史書裏留待後人觀之,可那些大道理枯燥乏味,還不如這些市井風貌來得有趣兒。」


    宋旵托著下巴,昏昏欲睡,看著言過非誌在必得的神情,他又說不出什麽煞風景的話,隻好道,「恩,那你好好記。」


    言過非知道他其實興趣缺缺,撓了兩下腦袋又轉過去記了,記著記著他又想起什麽,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宋旵,「欸,你二哥不是在京口嗎?那兒有沒有什麽好玩的?我還沒去過吶。」


    宋旵都快睡著了,被冷不丁一推,迷迷糊糊道,「京口?好像還真有。」


    言過非舔了舔毛筆尖尖,墨暈了一塊,他滿不在乎,雙眼晶亮,催促道,「快說。」


    宋旵扒著手指頭望天,「京口都是水啊,水上宴飲多吧,其他好像也沒什麽......」


    二人天南海北地瞎聊,全然沒注意北市街的茶樓,他們的頂頭上司正坐在二層的窗邊,眸色漸深。


    應鬆守在一邊,滿腹狐疑,從洞玄觀被閑亭道人「勸」迴晏府後,他如實報了山上發生的事,晏聞一直沒說話。


    第二日商氏女於秦淮畔牽走了祝小侯傳言散播開來,他才有了點波動。隻是不消片刻又恢複了沉默,坐在那兒也不知在琢磨什麽,聽聞言過非和宋旵今日要來北市街,晏大人才跟魂魄歸體一樣,有了出門的打算。


    晏聞在茶樓上呆了已有一會兒,他看著街道上的人群,目光又落在那兩個熱烈交談的青年身上,碗裏的茶涼透了也沒察覺。


    宋遠柏年歲已高,女兒都已經出嫁,留在府裏的也就三個兒子,宋旭,宋昶和年歲最小的宋旵。


    他這一輩子才情甚高,德元年間以狀元入奉天殿,是三朝以來最年輕的頭名。德元帝和祥初帝生前都分外器重他,年少時的宋平章也借勢縱橫官場。


    然而盛極必衰,報應落在了最無辜的宋夫人身上,宋夫人多年前生下長子宋旭後就血崩而亡,不過二十來歲。


    宋遠柏因此格外溺愛這個長子,宋旭生性不好讀書,宋遠柏也就不求他入仕,隻求他過的舒坦自在。


    在原配夫人逝世五年後,宋府的側室袁氏給他添了庶次子宋昶。


    宋昶與他哥哥大不相同,年輕時是個讀書的料子,文采筆墨樣樣都好,所以宋旭十分瞧他不慣,經常在外頭闖了禍,迴來就推到宋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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