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阿綾抽起了一會兒,便伏在了她的膝上,道:「女君放心,不論何時阿綾都會一直陪著你。」


    稽查司不是她的家,顧家也不是她的家,蘇家就更不可能是。顧徽止想想倒是也好笑,自己究其一生恐怕都要在這三個地方周折,臨了臨了,竟然連一個正正經經值得託付的地方都沒有。


    她大女兄可託付,可顧家不可託付。有關於黨爭的動蕩太多太多了,誰知道哪一天皇帝會不會突然變了心意,把在邊關的晟王接迴京。


    蘇映日後對她好也不錯,隻怕現在的山盟海誓都還是紙上談兵,等到他厭棄了,自己又不知道該市怎樣一番處境。


    她拉扯著自己不去想這些,於是轉頭問阿綾道:「元佑迴去了?」


    阿綾點了點頭:「今個早晨走的,沒叫我稍什麽話。」


    顧徽止沉吟片刻,又道:「阿綾你會走嗎?」


    阿綾眼底有心疼閃過,但也隻是一瞬,便被鋪天蓋地的堅定所掩蓋:「我絕對不會!」


    「好,好。」顧徽止笑道。


    她心裏盤算著,這些時日,隻怕房植還會來找他一次。


    他程祁是個什麽樣的人,辛苦謀算了這麽多年的事情不可能就此罷手,她一天不去十屬,程祁便有一個法子來對付。


    她想的出神,沒注意到窗的對麵,房簷上有個黑影迅捷的射了之箭來,正正的插在屋內的柱子上。


    顧徽止根本不用拿過來看,便知道是稽查司的手筆。


    「阿綾,你替我念吧。」


    阿綾聞言小心翼翼的將信封取下,開始逐字逐句的讀出口——信上隻有短短的一句話:


    「明日未時,司音坊。」


    顧徽止眸光閃爍。


    「我們去嗎,女君?」


    「去,怎麽不去。需得知道敵人的意圖是什麽,才好做出對策。」


    阿綾聽到「敵人」兩個字時有些傷感,她也不知為何會到了這種地步,可仔細想想,又不禁懷疑起了信的目的:-「萬一他們叫人把女君綁了,豈不是麻煩了?」


    顧徽止搖搖頭:「不會的。我堂堂一個貴女,平白無故在盛京城內失蹤了算怎麽迴事?稽查司掩飾的好便罷了,若是露出了些許馬腳,到了太子手裏,可就是扳倒稽查司的工具。」


    他們才不會冒這麽大的險。


    阿綾想想,又問道:「元佑已經走了,我們該怎麽悄悄溜出去呢?」


    以往她們有事情需要掩人耳目出府,都是元佑替他們打點好,這次元佑被遣迴了稽查司,不知道她們還能用什麽法子。


    顧徽止想了想,的確,她們需要一個堂堂正正不會被懷疑的理由。


    「讓蘇映幫忙。」她突然想到,這是唯一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阿綾瞪大了眼睛:「可……可蘇公子會幫我們嗎?到時候他問起原因……」


    「他不是會刨根問底的人,我求他幫忙,想來他也不會拒絕。」


    商量定之後,顧徽止便差人去蘇家傳信,過了半晌,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蘇映多不多想的她現在已經沒功夫理會了,現在想要出府隻有這一個法子,或者去找顧徽彥,可是他擔心自己怕是會告訴顧徽寧。


    既然不準備迴稽查司,她就不可能讓顧家這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這次……」阿綾猶豫道:「主事大人會來嗎?」


    顧徽止諷刺的笑了笑,道:「他早就做好了這輩子都不和我見麵的準備了。」


    阿綾聽了這話,立馬否認道:「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他自打有了將我放進十屬的想法之後,就別想繼續我們之間父女的感情。」


    稽查司是當朝第一大權力機構,他們不是父女,而是臣屬,既如此,便不能再又感情的牽連,最好的辦法就是此後再不見麵,再深的感情也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化。


    所以明日來的人隻可能有房植。


    ————


    宣北侯府。


    入夜,街上行人寥寥,鄒廷駕著一輛馬車悄悄進了侯府的大門。


    馬車上下來一個身形佝僂的老者,整張臉被兜帽嚴嚴實實的遮擋住,走路需要有人在旁攙扶。


    鄒廷攙著他,徑直去了正殿。


    「謝侯爺……」老者見到謝堯詡之後,膝蓋一彎,險些跪在了地上,是鄒廷將他扯住。


    「何大人。」謝堯詡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沒有一絲波瀾,卻伸手將他扶到了座位上。


    何昶緊緊的握住他的手,問道:「何曆他怎麽樣了?」


    「大人放心,何公子現如今就在城內好好的住著。」鄒廷答道。


    何昶聞言緩緩點了點頭,道:「不知……我能否再見他一麵?」


    他的語氣充滿了期許,可謝堯詡隻能狠心拒絕:「三日後便是郊祭,這之中不能出半分的差錯。」


    何昶雖然遺憾,但也明白他的苦心。這件事無數人周旋計劃了很久,不能因為一樁小事而敗露,如今所有參與進來的人都被繃在了一根弦上,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其中牽扯的關係利害,不是他們能夠承擔的起的。


    「也好,也好。」


    「何大人放心,事成之後,何家一家必保安然無虞。」


    有了謝堯詡的這句話,他心裏稍稍定了一些。說到底,他也不是毫無所求,何兆不能白白的枉死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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