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中醫藥寶典浩如煙海,汗牛充棟,天下大半疑難雜症,都能在此尋到醫治之法,凡現於世的奇株仙草,也都能在此找到詳盡記載。


    霓裳也不例外。


    “首尾並翹影翅青,鴻爪雪泥盡相遺。”


    鞮紅看著那一行行漂亮的瘦金頭疼不已,為了戲劇效果好,這三卷內容劇本裏是沒有的,也就是說她今天同岐飛鸞一樣,是第一次看到這些。


    講述霓裳的大片大片古文旁邊,除了白話翻譯,還添了個課外知識。


    霓裳的原型來自於扁蟲,塔夫茨大學的科學家們曾經針對扁蟲做過一個迷宮實驗,經過實驗後發現,扁蟲的頭部在被切掉後可以恢複,同時恢複的還有之前的記憶。除此以外還發現了一個更勁爆的現象。


    如果讓一隻扁蟲吃掉它同伴遺留下來的殘骸,它將獲得它同伴遺留在軀殼裏的記憶,吃多少就獲得多少,從而避開它同伴走過的彎路,順利離開迷宮。


    霓裳當然是虛構的,但是在《子虛劫》的世界中,它較扁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那麽這個時候,身為霓裳的培育者——洞虛門創始人也是洞虛門第一代門主,腦子裏就生出了一個可怕的構想:既然它能食同伴,那能食其他生物嗎?


    豬、牛、雞、魚……亦或——


    人?


    岐飛鸞猛地抬起眼睛看向冥昭:“你們拿屍體做實驗?”


    冥昭笑了:“屍體?飛鸞,你跟著我做了那麽多事,怎麽還會問出如此天真的話。”


    岐飛鸞:“!!”


    竟是活人!


    她手中顫抖,不忍細想:“那……那結果是什麽?”


    冥昭懶懶道:“霓裳當然沒有讓他失望。”


    它們咬破那些被綁來的實驗者的肌膚,通過血肉中汲取到的營養產下數之不盡的蟲卵,那些蟲卵得了人血便破殼而出,柔軟無骨的幼蟲自血液奔湧向四肢百骸。它們聚在心腦兩處,沿著肌理向外瘋狂蠶食……


    “第一夜血肉盡,第二夜白骨生。”


    “而他隻需要將這些霓裳通過秘法植入自己的身體,霓裳就能在他體內結蛹,結蛹時分泌出的粘液連通他血液一起,就能獲得被蠶食者的所有記憶。”


    盡是想象岐飛鸞就已經快受不住,如果換做是她,唿吸行走間,有無數蟲蛹隨著她唿吸一起唿吸,隨著她動作一起動作,那還不如死了清淨。


    她已經不敢繼續看下麵的記載,而是下意識的去求助那個教導了她十數年的人:“那、那後來呢?”


    “後來?”冥昭眯起一雙鳳目,笑吟吟道,“後來霓裳送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第一代門主原本隻是想通過這個辦法掌握幾個富主的藏寶之地,好壯大洞虛門。卻沒想到霓裳的作用還不僅於此。


    它們不僅可以獲得吞噬記憶,還可以傳輸功力。


    不勞而獲的集大成者,稱霸武林的霸業宏圖第一次展開在洞虛門第一代門主眼前。


    冥昭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她靠著的書架,慢悠悠地踱到窗口,抬眸望向外麵連天的雨幕。


    “從那一刻起他就瘋了,他劈出一個洞穴,開始在裏麵大規模飼養霓裳,拚命汲取他人的生命和功力。鬥不過強的,就先殺弱的,鬥不過那些正道武林人士,就先從身邊那些懷著異心的門徒和香主吞起。很快,他便已經武功拔群,再也不是那個隻會躲在洞虛門裏搗鼓他那些藥草的廢物了。”


    岐飛鸞難以置信:“難道就沒有人能阻止他嗎?”


    “有啊。”冥昭迴眸望著她笑,“當然有。”


    岐飛鸞:“是誰?”


    冥昭依然在笑著,隻是那笑意如遊蛇蜿蜒著爬上脊骨,岐飛鸞沒來由地往書架深處縮了縮。


    冥昭:“他的徒弟。”


    岐飛鸞:“他的徒弟勸住了他?”


    冥昭笑意更深:“他的徒弟殺了他。”


    岐飛鸞猛地一僵,隨即有些不自在的轉移開視線:“他的徒弟,倒是一名人傑。”


    “想什麽呢?”冥昭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露出一排銀貝似的牙,笑意森森。


    “他的徒弟早已得知了霓裳的秘密。”


    “殺他,當然是為了霓裳。”


    岐飛鸞:“那……他徒弟後來怎麽樣了?”


    冥昭:“成了洞虛門第二代門主。”


    岐飛鸞隱隱覺出些什麽,低頭去翻她的卷軸,整卷翻遍也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為什麽從第一代之後,就沒了記載?”


    冥昭立在窗台處,一株點綴在汝窯瓷瓶裏的臘梅與她相襯如畫,背倚漫天雨幕,偏有種說不出的淒惶。


    “因為他也收了個徒弟。”


    岐飛鸞一頓,道:“他的徒弟……”


    冥昭答得幹脆:“他的徒弟也殺了他。”


    “師父,你是第八代門主……”


    “怎麽?”


    岐飛鸞被她問得一愣,繼而隻覺遍骨生寒,萬語凝噎。


    人的貪欲,竟真的能可怕到這般地步……


    罔顧人倫,欺師滅祖。


    忽然她想到什麽,驚恐地抬起頭,目光惶惶望向冥昭:“那、那師父你……”


    你是不是也曾,和他們一樣?


    “為師難道隻給了你一卷?”這迴冥昭卻沒有直接答她,隻冷然道:“自己看,有不懂再問。”


    岐飛鸞:“……”


    再無奈,也隻得自己拿起


    第二卷 ,一頁頁翻起來。


    第二卷 看得很快,主要是裏麵的內容幾乎沒有什麽價值,就是一個觀察手劄,詳細記載了被實驗者的一係列反應。枯燥無味主要還是太滲人,岐飛鸞很快就丟掉,拿起了第三卷。


    才拿起來翻了一頁她就頓住,不是因為這


    第三卷 竹簡上刻著密密麻麻晦澀難懂的雲篆,而是因為這卷她早就看過!不僅看過,還無比熟悉!


    雲篆天書。


    當年竹瀝從馮翼穀穀主那裏求來的治療蟲疫的神賜古方!


    “這、這藥方,怎麽會在你這?”岐飛鸞的聲音都在顫抖,那心底蠢蠢欲動的不安感又出現了,她幾乎是艱難地吞咽了下幹澀的喉嚨。


    冥昭卻隻冷冷道:“審題不仔細,重新再審。”


    岐飛鸞:“……”


    都這種時候了她真的隻想求個痛快,但是冥昭偏偏要在她那口已經沸騰的心口慢慢磨,如果身為冥昭的愛徒,她當然還可以試圖學著小時候的樣子撒個嬌,但眼下早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如今身為階下囚,她隻能依言而行。


    第三卷 內容並不多,除了她早已爛熟於胸的雲篆天書以外,還有一些增減刪改的批注,以及——


    翻譯??


    雲篆天書怎麽會有翻譯?


    岐飛鸞心頭猛跳,她抬手在眉心按壓了會,手指點著一字一句再看,依然如此。


    鐫刻清晰的雲篆下麵,還有用筆墨謄寫的瘦金,一行行一句句,與竹瀝同她說的一模一樣……怎麽會這樣,岐飛鸞心頭亂極了,她分明記得當時竹瀝告訴她,穀主看不懂雲篆,所以要請竹瀝來代為尋找……可是翻譯版本明明在這……不對!


    不對,不是這樣的。


    如清泉湧入神思逐漸開朗,岐飛鸞一目十行地看著那卷古方,簾外暴雨聲雜,卻擾不亂她此刻心中清明。


    雲篆天書的翻譯,三味靈草藥引,隻有前兩味的筆記是新添上去的,第三味藥草玄門遺恨,是舊跡!


    岐飛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些什麽,但輕鬆沒多久,一顆心卻又猛沉下去——


    “師父,”她無比難以接受地模樣,分明身處閣室,卻像被丟進外頭暴雨裏拎迴來一樣狼狽,“你們到底在謀劃些什麽?蟲疫是人為的,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對嗎?”


    百年前霓裳肆虐人間,陳屍堆積,腐肉生蛆,疫病流傳愈演愈烈。彼時巫峽水浪接天,山氣蕭森,有難民自巫峽而下,得天人授書,玉簡雲篆,難辨其意。後馮翼穀得到此書,謄寫百卷廣派天下,願有識者攜譯文前來,與馮翼穀共濟天下。


    可那是百年前,百年後的今天,霓裳血疫重現天下。


    重、現、天、下。


    那必然曾經絕於人間。


    穀主說百年來雲篆古方無人可破,可這病不懼寒暑,無有天敵,生來就是滅世之能,又是怎麽被消滅的呢?


    所以一定有人破譯,或者——


    這本身就是一個陰謀。


    人為製造出來的疫病,當然有辦法破解。而那個破解的人,就是製造出它的人。


    “蒼礁珊瑚,碧岩靈薊,都是竹瀝當初告訴我,我又傳書於師父你的。而第三味玄門遺恨師父你本來就知道,對吧。”


    麵對岐飛鸞的質問,冥昭隻是攤手一笑:“所以呢?”


    “根本沒有什麽天人授書,這卷古方一開始就出自洞虛門。”岐飛鸞越想越心驚,“師父,洞虛門到底是為何存在,你們不是想要稱霸武林嗎?你們滅了人間,還有什麽稱霸之說?”


    話音甫落,冥昭已經來到她身邊,跟她一樣的姿勢坐下,層層疊疊的白袍如蓮瓣舒展潑了一地。她頗有些無奈地拍拍徒弟的肩膀,然後伸手按住一半書卷,纖長手指點在蒼礁珊瑚和碧岩靈薊旁邊明顯不一樣的字跡上。


    氣息輕柔打在岐飛鸞的脖頸處,聲音入耳,唿吸交?纏:“你這粗心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來看這裏,你就沒有發現有什麽不通順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後麵的很快就會一起更上來。


    因為這一章都是戲中戲,所以有點擔心你們不愛看嗐。其實這個戲中戲很好擴展,但是我覺得實在擴展太多,後麵現實劇情就拖拉了,所以精簡一下,在這裏爆發的時候一起說清楚吧。


    這場戲結束還有一場終戰,子虛劫就拍完了。最近其實有點害怕你們不愛看戲中戲,一邊寫一邊和自己掰頭,真的是很怨念了。


    小天使門有什麽想法都可以打評論裏哦,玉玉有時候看不到評論就寫的超級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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