鞮紅被導演拉過去說了會兒,走迴去的時候看見渝辭正端端正正坐著等她,刷的一下腦子裏剛剛被導演灌進去的東西又消失了。


    “好了?”渝辭把劇本收到鏡頭抓不到的位置,抬起臉看她。


    鞮紅訥訥點頭:“好了。”


    “來準備開始了。”導演那邊已經拿起擴音器,“再來一遍啊,開始!”


    “師父,你從未告訴過我,你要的是他的命。”


    “你心疼了?”這迴渝辭用了和剛才不一樣的表達方式,沒有剛才那麽尖銳濃烈,而是使用了一種相對平和,好接下的情緒。


    她輕蹙著眉,似是不甘又似是擔憂著什麽:“你被霓裳咬傷,是他替你吮血祛毒,可霓裳分明傷不了你,他也……”說到此處她做了一個停頓處理。


    “他也不僅僅隻願救你。”


    遲遲等不來徒弟的迴應,她緩緩合上眼簾,掩下鳳眸中繁雜糾結的眸光。


    “就因為這個,你要和師父作對?”


    鞮紅哪裏受得住她這樣,當即大吼出聲:“不是!我不是!我沒有!!”


    “停!岐飛鸞你在說啥玩意?”


    監視器後的導演露出一張猙獰糾結的臉。


    “把台詞再順一下,再來一遍!”


    鞮紅老老實實接過助理遞來的台詞本,渝辭在一旁開口:“哪種方式你覺得舒服?”


    鞮紅一驚,魂兒都飛了,捏著劇本結結巴巴道:“什麽,什麽方式?”


    渝辭訝異投來一眼,耐心解釋道:“剛剛兩種情緒,你覺得哪種接得比較順?”


    “都,都還好吧。”不知道為什麽鞮紅總覺得這種對話怪怪的,又說不出哪裏怪。


    兩個人接著剛才的戲往下演,可是今天鞮紅的情緒十分敏。感,總能被莫名其妙戳到什麽開關就崩壞了。


    師徒決裂是《子虛劫》重頭戲之一,磨了半日都沒磨對感覺,整個劇組開著機器陪她耗,大把大把看不見的資金按分秒燒。


    一天的戲在導演不滿意的歎息裏結束,不用問都知道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估計就要開始往死裏磕了。


    這也是鞮紅第一次感覺到真實放壓力,比《魚玄機》時期更甚。


    然而給她壓力的並不僅僅是戲裏的,鄔澔去忙他手裏那位天王歌星的國際巡迴水上演唱會了,他的鐵血手腕並沒有很好的傳承給劇組,代拍問題雖然沒有從前那麽猖獗,但依然跟蝗蟲似的趕一波來一波。


    不過幸好有前車之鑒,沒什麽人敢再搭通天梯,也沒人敢再越電網,也就隻能趁主角都在休息的時候鑽個角度抓拍幾張迴頭賣個好價錢。


    天奇自然是最沒被波及的了,他一非流量二非演員,甚至連一點話題都挖掘不出來本質就是一個素人。劇情的話因為嚴格簽過保密協議以及注冊過相應保護條款,之前那個被電網電掉半條命的代拍後來賠到傾家蕩產的主要原因就是泄露劇情,所以整個《子虛劫》劇組被關注最多的自然就是渝辭和鞮紅。


    自從渝辭受了傷,網上信息那是鋪天蓋地濤起浪湧,一時間話題度高到嚇人甚至都蓋過了鞮紅。而鞮紅後來扳迴一局的原因,竟是一張幫渝辭推輪椅的照片。


    那天鞮紅因為還要拍攝,所以身上是岐飛鸞的打扮,而渝辭平日裏就習慣披發,雖不及冥昭長度,但這樣兩人站在一處,一時之間也辨不清戲裏戲外。湖畔落日水流潺潺,徒弟推著師父緩緩而行,晚霞餘暉從她們身後揮毫潑灑,勾勒出一雙線條利落的剪影。


    圖是很美的,不得不說拍的有點水平。但是底下話就難聽到讓鞮紅連存圖都沒心情了。


    鞮紅從前也看到不少類似的話,但是因為有團隊幫她處理,隻當看個熱鬧。可是現在這樣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了,一來這迴被罵的不是自己,而是渝辭。任何一個人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被一群不分青紅皂白的人罵到狗血淋頭,雖然生理不疼不癢,但是心理絕對不會好受;二來渝辭並不紅,身後也沒有團隊幫她搞這些槽心事,簡而言之就是渝辭能做的就是躺平任罵,給他們罵到氣順了無聊了才能喘口氣。但這也是暫時的,《子虛劫》還要上映,上映了還要宣傳,宣傳完還會有一陣子餘熱,這漫長的時間段裏指不定還會掀起幾波大規模的“討伐戰”。


    更恐怖的是,這場單方麵的屠殺結束,以後但凡渝辭有什麽新作品,這幫人裏或許還會跟糞坑裏的蒼蠅似的嗅著味尋過去炸個屍惡心一波。


    其實在資本的世界裏,很多小打小鬧都改變不了什麽本質的東西。甚至有些藝人還就走這種“黑紅”路線,要的就是話題,這年頭沒點熱度想接個工作比別人都難。但是渝辭這種,明顯就是被人陰了。


    鞮紅不是什麽小白,她當初能買一堆營銷號養著,現在就能猜到這攤渾水底下有多少摸魚的。


    給鄔澔打了幾個電話都是助理接的,跟助理交代的事就像投石入海,八百年等不來一個迴音。鄔澔到底在心裏打什麽主意她大致能猜到,但是這些東西方方麵麵涉及太多,她也到底還是心有餘力不足,隻能在小助理第五十八次告訴她“澔哥答應忙完立刻處理”之後,吼迴去一句:“這事要是熄不下去,我就讓那些假的變成真的!!”


    小助理哆哆嗦嗦掛了電話,鞮紅就抱著被子把自己卷在床上生悶氣。


    假的變成真的……


    她哪裏敢啊。


    因為覺得小談畢竟是男生,很多地方還是不太方便。所以鞮紅沒有像之前那麽躲著渝辭,心裏那些念頭悄無聲息地死灰複燃著,卻也不敢太造次,隻是渝辭起床後都會坐著輪椅到樓下酒店房間專門劈出來的化妝室裏等著,每迴迴酒店,也是鞮紅下了戲再推她迴去。於是在外人看來,仿佛同進同出般親密。


    沒幾天就輿論蜂起,鞮紅發現不論她和渝辭接不接觸,對方都會被以各種理由被罵。想想就很搞笑,小談身為男生,男生給渝辭做助理,居然沒起什麽水花,而她,同樣身為女性的鞮紅,不小心蹭一下渝辭的輪椅,通告就能上天。


    也是諷刺。


    不過無論如何,她都不敢再和渝辭有一點接觸了,就仿佛被套上一個buff,除了對戲,其他時間隻要有渝辭在,她絕不近前一步,哪怕繞一大圈路,也要遠遠避著。


    忽然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起,鞮紅卷著被子滾過去一看,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渝辭的微信電話!


    接,還是不接,這是一個問題。


    就這猶豫的片刻,電話停了。鞮紅抽出一隻手給自己漂亮臉蛋來了一下,叫你猶豫!人家掛了吧,人家不高興了吧!下次還猶不猶豫了?


    機會去得快,來得也快。


    下一秒,渝辭的微信電話又來了,鞮紅趕緊拿起來接聽,手指卻在按上接聽按鍵的前一秒堪堪定住——


    這電話……咋還帶視頻要求啊?


    於是鞮紅又開始猶豫了,這一猶豫,直等到通話自動判斷對方正忙邀請終止,也沒猶豫完。


    鞮紅就這樣枯坐著刷手機,微博不敢上劇本也沒心思看,不知從哪裏下了個種田遊戲,一種就種到東方發白。因為昨晚拍的晚,所以第二天她的開工時間是中午十二點,滿打滿算她還剩下五個小時不到的睡眠時間,可是鞮紅根本就睡不著。


    其實她的狀態一直都是這樣,需要人寵著誇著才能勉為其難向前走兩步,然而一旦出現什麽挫折,心裏壓了點事情,就會滯留在原地,什麽都不想幹,什麽也做不成。


    最近拍戲狀態頻頻下降,鄔澔也不在身邊,小嬡隻能起到照顧之用,沒人能摁著她的頭逼她做事,劇組更是隻能坐那幹著急,但是最大的投資方就是她,誰也沒規定老板不能浪費自己的錢,且渝辭和天奇都不是什麽大咖,沒有緊接著要進組的通告,有更多的時間可以等待恢複,琢磨戲,渝辭心情不錯,天奇那邊也已經托專業課老師安排了網絡課程,所幸大一課程還不算多,那些不用動手的專業課上課時找個角度給他放著,一陣子下來除了要動手的那些經驗沒漲上,其餘居然也沒落下什麽知識點。


    沒了劇組方麵的壓力,鞮紅更是一頭悶在自己的殼裏哪都不想去,什麽都不想幹,自己跟自己糾結了半天勁,終於掐著時間到七點整的時候,給她的舅舅撥去了清晨的第一通電話。


    “哎呦小紅啊,今天起得這麽早不像你啊。”她舅舅在電話那頭打了個哈欠,爽朗的聲音又傳過來,“啊我忘了,你現在在拍戲吧,怎麽突然想我了?”


    “你把我領帶夾子放哪了?”


    忽然一道稍顯低沉的男聲入麥,鞮紅知道這是那個勾得她舅舅放棄繼承權離開家族也要在一起的舅丈,她舅舅也不避鞮紅直接扭頭迴道:“昨天……掉門口了吧?”然後就是淩亂的腳步聲和兩人言簡意賅的溝通,幾句家常話聽得鞮紅牙酸,聯想一下自己的處境,渾似吞了一車檸檬。


    舅舅也沒讓她多等,知道她時間寶貴,十幾秒就迴來接著剛才的話問:“怎麽不說話?”


    鞮紅這才開了腔:“舅舅,當時你喜歡上舅丈,是,是什麽心情啊?”


    這種話題她尋思著也確實隻能問她舅舅,要是敢讓她哥她爸知道,保準比讓鄔澔知道更慘。而她舅舅不同,舅舅和母親一樣都很溫柔,而且舅舅身邊就是一個同性伴侶,想來提供的建議應該更有價值。


    然而她舅舅一聽這話,卻瞬間凝住,而後極嚴肅的迴問了一句:“你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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