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態的隻有自己。


    滲出的汗珠從額角滾落,女文替捏著白玉酒壺咬牙,現在這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渝辭的接法根本就和男文替的對應方式不同,可是她隻說鞮紅的邏輯有問題,又不能強製對方按照男文替的方式走戲。


    念頭一生,心氣一橫,竟將手指鬆開,酒壺脫力直接在空中劃出一道垂直白影,發出玉石相扣聲和落在厚實地毯上的悶響。


    琥珀色酒液染開一片,她挑眉看向渝辭,神色間是懶得掩飾的破罐破摔。


    “那這酒,公子聞著如何?”


    這個台詞出來,配上下一句玉杯增酒色亦增酒香,中間鐵定要銜接一個陳子彥聞酒動作的,那麽現在酒壺已經摔在地上,存在酒液的位置隻有低矮的琴案以及地毯,無論是選擇哪一處動作都不會雅觀。


    身邊一群劇組吃瓜群眾,都交頭接耳起來。


    執行導演在監視器旁邊的小桌上坐著看戲,這會也扭頭跟副導演竊竊私語。


    “挺大膽,哪招進來的?”


    “她媽是……”副導演把聲音壓得極低,也就隻有距離為零的執行導演才能聽見,後者隨著副導演嘴唇蠕動,臉上表情逐漸誇張。


    “這種關係怎麽來當文替?”


    眾所周知,文替雖然稍微比跟組演員和群眾演員要好一些,指不定還能撈到一個小角色露個臉什麽的。但是大好青春年華,一遍遍隻能拿看不清五官的側臉甚至是背影來麵對鏡頭,這樣的體驗一般哪怕沒戲拍的小演員都不那麽想經曆,何況是這等家庭裏有關係的女生。


    副導演跟他擠了擠眉,“厲哥組不好進,但是合作的人都是精英,這不進來混臉熟,認人來的麽。去年爆火的那個小花,以前不也是給大明星當文替,轉頭就給簽工作室裏頭。都是撞大運。”


    執行導演不置可否,付之一笑。


    他們說話期間,場中氛圍瞬息萬變,但是唯一不變的是渝辭眼底深情。隻見她唇角微挑,揚眉含笑,也不說什麽,低頭兀自在菜盤上挑選那兩根差不多雕花玉箸,少時便挑出一支。


    接著撚袖抬手,邊說著話邊用那筷尖兒往桌上淌著的酒液上打圈,散出圈圈漣漪,“都說玉杯能增酒之色,依我看嘛——”


    言落,在眾人快要瞪掉的眼珠子前,將那蘸了酒的筷尖兒就像點胭脂似的往那女文替唇上輕輕一抹。


    那女文替也不知是驚得還是氣的,瞪著眼睛整個人動也不動,渝辭輕笑一聲,俯身在她唇前一寸處停留片刻,沿著臉側移到耳邊,開口聲音裏全是撩人的氣息,仿若枕畔遊絲。


    “依我看,亦能增酒之香。”


    ***


    鞮紅從化妝間裏出來的時候聽到一陣洶湧澎湃的掌聲,差點就軟了腿,出個場這也太隆重了!


    走到前麵一看,哦,是給渝辭的。


    她不知道剛剛渝辭做了什麽,隻看到那個女文替麵如菜色的走到男文替身邊坐好,一言不發,而渝辭也隻是走到監視器區,和厲導湊在一處biabiabia不知道在商討些什麽。


    劇組裏很少有掌聲雷動的時刻,即便她待過很多大牌雲集的劇組,合作過大大小小的明星,劇組人員也很少有這麽激動的時刻。鞮紅連片刻猶豫都不帶,真相隻有一個:渝辭又整幺蛾子了。


    直接叫來小嬡詢問情況,誰知後者激動得兩眼含淚,隻一個勁拍手。


    “鞮紅姐,渝辭姐她太牛|逼了!!!你不知道!!她太牛|逼了!!”


    鞮紅幹咳了一聲,示意小嬡要淡定,這邊渝辭就走了過來。


    渝辭走到距離鞮紅一米處停下,在掌聲中向她伸出手。


    鞮紅突然有些恍惚,她不是沒有得到過掌聲,在很多頒獎典禮上她也曾聽潮水洶湧,眼中倒映出燈光璀璨。


    但是眼前的掌聲不是給她的,渝辭卻要把她帶進去。神思飛轉間身體已經本能做出了反應,迴神之際,她已經和渝辭並肩立在掌聲中。


    鞮紅莫名有些發虛,“不就是……走個調度嗎?”你還真能惹事。


    渝辭點點頭,麵色平靜的好像就跟在自己家似的,“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鞮紅:“……”


    說實話鞮紅是有些慌得,剛才發生了什麽她不清楚,也不知道那兩名文替到底是說了什麽自己什麽話才讓渝辭這樣的大發雷霆——雖然她表麵淡定但這種程度在鞮紅看來已經是大發雷霆。因為渝辭早已經被生活的風沙撫平棱角,不剛但韌,就像之前在劇組裏見到的,大多數情況下她應對方式是容忍。


    現在發生了什麽她也不清楚,隻知道剛才那兩名文替說自己設計的情感邏輯有問題……


    那不是顯而易見嗎?說得連鞮紅都覺得有道理。因為鞮紅剛才的發揮……那確實有問題啊。


    這種話聽過就罷了,更難聽的也不是沒聽過,當不存在就罷了,大不了迴頭一腳把他們踢出劇組……


    胡思亂想之際微涼的手被人握住,渝辭輕輕把她往琴案邊帶,許是覺察到鞮紅的心虛,她湊到她耳邊咬了一句,“你發揮你的,我來接。”


    一句話似一股暖流立時湧入鞮紅心底,她坐迴琴案前,地毯已經換了一條,酒器也都換了一套,捏在手裏一如既往的冰涼,但這一次扶住她的手臂穩穩當當的把熱源傳過來,眉目之間全是婉色,言語聲調溫柔似潺潺碧水,將她心中緊繃的心弦放緩了去。


    “這不對啊。”突然那名男文替出聲。


    渝辭和鞮紅轉過頭,投來疑問目光。


    男文替捏捏拳頭,用他那口字正腔圓還沒從播音腔裏拗迴來的話劇腔道:“之前她是戴著墨鏡的,演員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和對手演員有交流,像她這樣,我連她的目光都捕捉不到,怎麽和她交流。”


    但這邊鞮紅已經上好妝,再戴上墨鏡就顯得剛才的化妝是多次一舉。


    其實這件事在剛才女文替的慘敗後,已經算是解決,隻是本著做事做到底,既然反駁就要反駁到對方心服口服。鞮紅正想開口說什麽,卻見渝辭從小嬡手裏接過鞮紅已經放下的墨鏡,麵無表情的對著那名男文替戴上墨鏡。


    “這樣可以嗎?”


    鞮紅的墨鏡特別大,戴在渝辭臉上有種說不出的不和諧,鞮紅看了眼沒忍住“噗嗤”笑出一聲。


    對方聽見笑聲,轉頭看來,雖知道對方此刻一定是嚴肅微帶些不悅的,正如每次排練時自己犯了低級錯誤時一樣。但是這會兒那清淩淩的目光受了墨鏡阻擋,像足吃了癟卻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鞮紅咬著唇硬撐,小腹已經忍笑忍到抽痛。


    ***


    基本上的走位調度,渝辭已經提前和厲導溝通過,不必特意囑咐,就能用肢體動作和語言台詞另鞮紅自然而然走對位置,操縱著機器的攝像師心中讚歎,就沒遇到過這麽省事的。


    經年累月的實踐,早已讓渝辭對這塊爛熟於心,她今年二十七歲,曾經也在深夜望著漆黑的窗外舉杯,祭她逝去的年華。但是在演戲的時候,她會無比感謝,因為逝去的年華不一定代表著往昔不再,希望愈稀,而是換成了珍貴的經驗沉澱在她身體的某一處,不會丟失,不會遺忘。


    隻會如美酒,曆久彌醇。


    鞮紅突然想起她們第一次對戲,是林停別墅那一場,她ng到連自己都嫌棄自己,結果居然最後被渝辭帶著走完全程。時間像是過了許久,又像是一個莫比烏斯環,分分秒秒隨風而逝,人們被推動向前,卻最終又重逢在時光的彼岸。


    隻是這一次,她不再抗拒,將全身心都交托與對方,她信她。


    昨夜軟紅三千丈的夢境再一次與現世結合,隻是這一次鞮紅沒有醉酒,她萬分清醒的感受著渝辭每一寸無形的撩撥,心中一時五味雜陳。明明當時那場排練已經耗盡了全部熱情,隻為了從那份意猶未盡的情思纏綿中解脫出來。事實是她今天一覺醒來除了宿醉有點難受外情感上那是水明如鏡,一點雜念都沒有,淨化的仿佛下一刻就能步入空門。


    結果這會子,該死那種奇奇怪怪的感覺又從骨髓裏冒出來,就仿佛今天醒來那會它們隻是蟄伏似的。鞮紅心緒越來越亂,直到渝辭的氣息再一次纏綿在耳邊,她想起上一次類似情景中下一秒就是對方含上自己的耳墜——


    “啊呀。”


    鞮紅手一顫,正夾著菜的玉箸“啪嗒”一下掉在了毯子上。


    完了完了,這可連累渝辭了。鞮紅整個人僵坐在那,一旁正調弦的渝辭也被這動靜吸引來目光。那目光本是柔情蜜意為多,卻在看到掉落在地的玉箸時,暗了一暗。


    鞮紅莫名其妙地看著渝辭在她身邊緩緩蹲下,看樣是要去撿那玉箸,卻在對方神不知鬼不覺地調轉目標捏住她左腳時,整個人都顫了一顫,那抹突如其來的觸感就如一聲令發,心髒疾如擂鼓,血液隨這瘋狂的鼓聲激舞奔騰,跳動不歇,嚇得她連忙撫上自己膝蓋試圖掩蓋自己失態,卻阻不住自腳麵順著小腿往上流竄的酥|麻。


    “道長怎麽不問,美人酒,當配什麽杯?”


    已經亂套的詞排列重組,鞮紅身上一輕,整個人被抱起壓倒在琴案上。


    琥珀色的酒液從傾翻的酒壺中汩汩淌出……


    烏木案下雕花處,點點滴滴,斷續間。


    作者有話要說:撿筷子經典情節,玉玉為了這段還特意看了下潘金蓮和西門慶吃羊肉宴……


    太饞了!!!想吃火鍋!!!!!!!!


    今天,玉玉這邊發生了個事,相處了十年的朋友吧,也算是正式決裂,而且以後可能真的不會再說一句話的那種。為此玉玉還離開了一個待了很久很久的,一直當做是家園的地方。


    待在裏麵的時候,希望和失望並存,現在一氣之下離開了,當真百感交集。


    感謝在2020-03-0123:59:09~2020-03-0302:02: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靈界、時光筆墨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意錯林6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暴躁熱搜[娛樂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狼山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狼山玉並收藏暴躁熱搜[娛樂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