鞮紅氣鼓鼓的迴到休息室,拿公爵夫人噴了十幾泵差點沒死在這罪惡的銅臭下。


    一個糊穿地心的鍋貼,居然敢在新人麵前這樣詆毀自己,真是,真是豈有此理!屈辱,太屈辱了!


    鞮紅狠狠咬下一口剛“偷|渡”來的煮串,一張俏臉咀嚼的一鼓一鼓。


    “鞮紅姐?”門開的聲音。


    “咳咳咳咳我在換衣服先別進來!”鞮紅光速將肉串全部丟迴袋子紮緊,邊狂嚼嘴裏的邊把手裏的飛到遠處垃圾桶裏。


    孔薑兒一進來就見大明星鞮紅正優雅的坐在化妝鏡前,在滿屋馥鬱玫瑰花香中,噴香水。


    掩飾性的透透捂了下鼻子,搖曳生姿的走到鞮紅麵前微微欠身,“鞮紅姐你好,我是孔薑兒,今天剛來劇組,過來和姐姐打個招唿,之後煩請姐姐多多指教~”


    鞮紅在她走進來的一瞬間就沉下了臉,原本以為不敲門直接進的是她的幾個助理,沒想到居然是個沒禮貌的同行。這個孔薑兒她耳熟的很,沒少聽人提起,高縷影視新晉的小花,一張沒什麽辨識度的網紅臉愣是憑著一個無需演技但原本人設就極度吸粉的角色紅了一時。現在後續作品匱乏致使熱度一跌再跌,正在想方設法找機會。


    當然這隻是外人對她的了解,鞮紅這邊的可靠消息是她傍上了某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金|主|爸爸,前兩個月鬧了點不為人知的小別扭,這才致使資源斷層,現在後續無力。


    麵對這種同行,鞮紅向來是瞧不上的,更何況還是個什麽本事都沒有還進門不敲門(重點)的小流量,“不必姐姐長姐姐短的叫,我隻比你大一歲。”


    修煉到孔薑兒這種程度的也不在乎那一點臉皮了,“鞮紅姐您這是哪裏的話,您比我入行早那麽多年,您算是我的前輩,叫聲姐姐是基礎的尊重啦。”


    鞮紅看了眼對方一路鋪到腳下的台階,直接踏了上去,“那你直接叫前輩吧。”


    “……”孔薑兒噎了下,也不想再自找沒趣,隨便扯了幾句就打算溜了,“那就明天見啦,期待和鞮紅前輩的對手戲。”


    鞮紅閉了眼睛揮揮手,突然猛覺不對,她不記得自己還有和什麽重要女性角色的對手戲啊?後麵不大多都是男角色麽,孔薑兒這種數據的藝人不可能來給她演個女路人甲吧?什麽使她想不開去和特約演員搶飯吃的好奇心驅使鞮紅把人叫住問道:“你演哪個?”


    孔薑兒扇動兩下剛嫁接的假睫毛,一張臉上寫滿了無辜,“我演的是裴錦娘。”


    裴錦娘?


    鞮紅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那渝辭演什麽?”


    ***


    渝辭拍拍那個新人演員的肩膀,“你還年輕慢慢來,但是要記住,不論是哭戲,還是別的什麽,以後這種投機取巧的行為不要用在演戲上,這是一門很好很好的藝術,你要是真心喜歡演戲,就必須懂得尊重觀眾。”


    這個新人演員名叫傅依依,今年才十六歲,還沒上過專業的院校,之所以被厲導選中是因為她長了一張嬌豔水靈的古典臉,加上這個年紀少女獨有的青澀稚嫩,像極了《魚玄機》中那個被半瘋半癲的主人含怒殺死的婢女綠翹。


    雖然沒有豐富的表演經驗,但新人有新人的好處,往往一張白紙要比有些許經驗的演員更好調|教。傅依依從小學習古典舞,穿上戲服舉手投足間頗有韻律,演戲方麵很有靈性,往往一點就通,隻是剛才那一場戲實在是難倒了毫無經驗的她。


    幸虧有渝辭私下指點,不然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過關,傅依依頗有感悟的點點頭。


    “渝辭老師,你在這裏呀?你有沒有見到鞮紅老師呀?”小嬡著急忙慌的捧著兩碗冰鎮綠豆湯跑過來,誰能想到去打個綠豆湯的功夫鞮紅就從保姆車上消失了?


    渝辭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麵對急紅了一張臉的小助理,她還是報以溫柔的笑:“我並沒有看見,我——”


    誰知她話未說完,一旁的傅依依卻對著手指羞紅了臉,“鞮紅老師,我剛剛看見了的,她就站在湖邊看船嘿嘿嘿……她真好看。”


    小嬡連忙抓住救命稻草:“你見到她了有和她說什麽嗎?她有和你說什麽嗎?”


    傅依依搖搖頭,“我剛剛在這邊和渝辭老師講話,就沒有過去和鞮紅老師講話。我……雖然我也很喜歡鞮紅老師,但是之後反正還有對手戲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嘿嘿嘿,她真好看……”


    小嬡抓狂,兩碗綠豆湯在她手中搖搖欲墜,“那那你有看到她往哪裏去了嗎??”


    “當然有啦,她是往那個方向去了。”傅依依一張小臉霎時浮上兩團紅雲,“我剛才雖然在和渝辭老師講話,但是一直有在關注鞮紅老師嘿嘿嘿,她真好看……”


    圍觀全程的渝辭:………………


    所以你當著我的麵這樣說真的好嗎?


    不過也很開心就是了。


    渝辭看著兩個小臉紅撲撲的少女打著招唿分開,轉頭是暮色西沉金光蔓上江麵,巨大的仿佛博物館裏開出來的舫船停泊在岸邊,幾個工作人員在往上頭接線纜,夕陽把他們的身影投成幾個剪影般的黑點……


    劇組裏的生活,再一次……


    提前結束了。


    渝辭四下看了看尋了個蘋果箱坐下來,在劇組裏,女性不能坐這類裝器材的箱子。但是《魚玄機》劇組對這塊沒什麽忌諱,也就沒那麽多禁製。


    想到這,剛才厲導沉默的點了根煙與她對坐著一句話都沒有說的模樣著腦海中浮現,她自哂一笑,七年了,見過多少冷漠的虛假的告別模樣,還是頭一迴見到真心實意的愧疚。


    厲導是個好導演,卻也拗不過資本的大腿。


    有什麽關係呢,她早就習慣了。


    剛才傅依依問她,演話劇也好,演影視劇也好,哭戲一場接著一場,哭不出來了怎麽辦呢?


    這個問題渝辭在以前讀書的時候也憂慮過,後來才知道這個擔心是多此一舉。


    七載浮沉,人生倥傯,隨處都是傷心事,怎麽會哭不出來呢?


    畢業大戲上,她因一雙鳳眼演的王熙鳳,那麽耀眼那麽自信,抓住了多少台下來觀演的圈內導演。隻可惜凡鳥偏從末世來,還沒一飛衝天就在荊棘籠裏碰了個頭破血流。


    不能演戲的日子裏,渝辭常會支著小平板看別的演員的優秀作品,跟著一起笑一起哭。不知道是在哭角色還是在哭這個演員現實生活的境遇,還是在哭自己。


    原本以為時間久了,就會忘記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經紀人不作為,每天她隻能自己抱著簡曆投斷腿,幾百張一遝一遝的扔,沒有一封迴音。那時候就整日想著,接爛劇也比沒有戲接的日子強啊。


    大成本作品她沒數據,小成本的就喜歡網紅臉,錐子尖兒,袒|胸|露|乳往屏幕前一堆,幾百萬點擊賺到了就收錢,管後頭還留不留得住觀眾。


    最難過最難捱的那段日子裏,她在公寓裏天天大聲放佛經,放《春歌》,拚命磨平自己的鋒芒和對夢想的期許,一點點降低期待值,直到沒有期待,死水無波。


    誰人不慕年少成名?


    不是因為浮躁,而是因為那時候鋒芒未褪,每個細胞都懂得充分享受盛名與榮光。


    寵辱不驚,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是拿現世俗規為搗罐,自身血肉為搗錘,注入失望與絕望的溶液,將那顆年輕滾熱的心,一下一下和著血漿搗成粉碎,留下圓潤扁平毫無鋒芒的靈魂任由風吹雨打,自此功成。


    俗世的風刀霜劍,再難傷她一分。


    也再難,令她開懷一分。


    ***


    “鞮紅姐,休息室在那邊,你來這裏一會被人抓了怎麽辦呀?”


    “鞮紅姐,澔哥又來催了,說您上次定製的護膚品已經在冰箱裏存了很久,再不去試就不能換啦。”


    “鞮紅姐,您現在不迴酒店嗎?接下來沒有戲了。”


    “鞮紅姐,明天的通告下來了,您上午得補一場…………”


    “都閉嘴!!”鞮紅對著身後烏泱泱一群助理不勝其煩,“真是煩死了我走幾步路你們都得給我架著麽!全都迴車上去!把小嬡一個人叫過來就行了。”


    一群助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敢吱聲,鞮紅醋起眉頭,“怎麽?好好的小姑娘又被你們打發去幹什麽粗活了?”


    她記得她養的是一群助理,不是一群皇宮裏的妃子吧,怎麽整天甩她麵前的都是一出宮心計呢。


    “鞮紅姐,我們迴去就迴去了,但您真的得一會趕緊迴來,劇組裏的演員大多都在這裏休息,您要是一直在這一帶待著,保不齊又會被人碰瓷啊。”


    跟了鞮紅最久的助理憂心忡忡的開口。


    鞮紅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她要是告訴他們今兒個還就是去找那個碰瓷兒自己的演員,那還不天下大亂了。


    《魚玄機》劇組資金比較充沛,普通演員也有一個比較舒適的休息區,但是鞮紅平時都是不會來的,自然也不認識路。小嬡不在身邊她也隻能胡走亂串,幸好現在是拍攝時間,大部分演員都在戲上整個休息區除了零星幾個見明星見慣的工作人員,基本沒什麽人影。


    鞮紅捏著手機憑感覺找起了路。


    ***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談的。”渝辭拿起收拾好的包罩上防曬衣就往外走,卻被一隻纖細到皮包骨的手臂攔住。


    “別急著走呀學姐。”孔薑兒上前兩步,堵住人去路。


    渝辭直接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皮包骨的玩意還想學人玩壁咚??


    脂肪全長膽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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