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醇園,陸既明一路將沈馥抱迴到臥室裏。


    孟三用的什麽藥,陸既明心裏也有數。不過是些床笫間助興用的藥,估摸著是孟三怕沈馥不好對付,藥用重了。這個藥不太傷身體,但不發出來總歸是難受的,沈馥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直喘,衣襟早被他自己扯開了,臉上的紅一直蔓延到脖子上,被他自己抓出一道一道來。


    陸既明幫他把衣服解了,沈馥卻好像在沙漠裏長途跋涉幹渴難耐的旅人,陸既明的觸碰就是他的甘泉。他抓著陸既明的手按在自己臉上,用嘴唇去磨蹭他的手腕和虎口,輕咬他的手指。


    陸既明手指上戴了一枚綠汪汪的玉戒指,硌了沈馥的牙,他鬆了嘴,翻身把陸既明拉到床上。他越是急,陸既明就越是不急,手撐在沈馥的耳邊。


    沈馥側頭去蹭他的手,腳順著陸既明的小腿肚一路往上摩挲,喃喃道:“快點......”


    陸既明緊緊抿著嘴唇不說話,發了狠,一把將沈馥翻過身去,壓在他身上,臉湊到他臉側,兩人頰貼著頰。陸既明聽著他急促的喘息,感覺到潮熱的、帶著酒氣的唿吸噴到自己臉上。


    “我數得真真切切的,” 陸既明說道,“你朝他笑了兩迴呢......”


    沈馥隻覺得體內燒起一把火來,伸手胡亂地去抓,把掛起來的床帳都給扯散了。材質柔軟的床帳好像流水一樣垂落下來,遮住了滿床的春光,隻時不時漏出一些讓人麵紅耳赤的動靜。


    雲收雨歇後,床帳內兩人手腳交疊,沉沉睡去。半晌,床帳裏伸出一條手臂來,手臂內側還有幾點紅痕。


    沈馥齜牙咧嘴地從床上下來,腰腹處一陣酸痛。


    陸既明還趴在枕頭上睡著,被子隻蓋到腰間,背部肌肉賁起,線條流暢,好似山脈蜿蜒。沈馥卻無心欣賞,他從扔了一地的衣裳堆裏找出自己的,在衣服最下擺處,咬開縫線,摸出一根食指長的迷香來。


    桌上拿來火柴劃亮,輕輕一燎,迷香頂端就有白煙冒出來。沈馥屏住唿吸,將床帳撩起來,點著的迷香放在床頭腳踏處,這個量夠陸既明香香甜甜地睡到第二天中午了,什麽動靜都鬧不醒。


    沈馥穿上衣服,最後再看了一眼緊閉雙眼的陸既明,腳步輕輕地出了房間,反手掩上門。


    今日在富春山居,沈令儀沒喝醉酒。他們姐弟倆的酒量都是實打實的好,多年來練出來的,作勢發酒瘋,不過是為了引起樓上雅間的注意。孟三不懷好意,沈馥也知道,要是孟三立身持正,那戲也沒法唱了。


    酒菜他吃了些扔了些,藥性有,但不強,不過是有個引子,怕露餡兒罷了。


    當時他趴在滿桌的酒菜旁邊,體內的些許燥熱擾亂了他的心緒,他在想,陸既明到底會不會來呢?或許眼尖如他,也沒察覺到異樣?又或許他察覺到了,卻沒當一迴事。


    他們二對一呢,對付孟三那個草包綽綽有餘。


    盡管沈馥胸有成竹,毫不害怕,甚至一點和惶恐緊張相關的情緒都沒有,但在陸既明率先推門進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好像稍微放下了一些,隻是一些些而已。被帶迴醇園的一路上,沈馥都在認真扮演一個被下了藥、神誌不清的人,甚至存了幾分壞心思特意搗亂,就是想要看著陸既明被他折騰得滿頭大汗但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每當這樣的時候,又或者是之前,偶爾早早醒來,看著陸既明毫無防備的睡臉時,他就會有所動搖。


    不如,將於維鴻所謀劃的事情告訴陸既明?


    陸既明如今是平州城裏最有權勢的人了,他沒有辦法,誰有辦法?


    但這個念頭隻不過一瞬閃過,很快又被他自己否決了。


    喜歡不喜歡,逢場作戲還是動了真情,這些都是另一迴事。沈馥還沒有這麽大的膽量,將自己和家人的安危放在天平的一側,而另一側是陸既明所謀劃的正事。這些東西要緊,能左右選舉的結果,能動搖局勢,關係到許多人的生命。


    沈馥不敢將小阿的性命放在這上麵賭,歸根究底,他是不敢掂量陸既明口中的 “喜歡” 有幾兩重。


    心裏在轉這些彎彎繞時,沈馥腳下不停,繞開了幾個巡邏的衛兵和起夜的仆從,順著樓梯上去。


    配槍的衛兵一如既往地立在門邊,若想不驚動任何人,用迷香是最好的。但走廊開闊,不似房間,用起來並不便利。


    沈馥手裏捏著從陸既明手指上捋下來的玉戒指,扣在手指尖,輕輕一彈,戒指彈到了衛兵所站位置的天花板上,又落到地上。衛兵嚇了一跳,忙轉頭去看。就趁著這轉頭的一刹那,沈馥貓似的幾步衝過去,手上拿著的東西頂在衛兵後背,壓低聲音說道:“別動。”


    衛兵驀然一驚,感覺有圓圓硬硬的東西抵在後背上,下意識地就舉起了手。衛兵失去了先機,沈馥又覷準了這個機會,用手上拿著的東西在衛兵後頸處一敲,衛兵應聲而倒,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沈馥手上捏著從陸既明房間裏順來了紫檀木鎮紙,在衛兵身上粗略翻一翻,如他所料,沒找到書房的鑰匙。但這難不倒他,從前在街頭坑蒙拐騙的時候,什麽鎖沒開過呢。他從懷裏摸出一根細絲似的開鎖器來,伏在門邊,屏氣凝神地聽著鎖洞裏的動靜。


    很久沒開了,沈馥有些手生,但好歹本領沒丟,不到一刻鍾,鎖 “哢噠” 一聲開了。


    沈馥將暈倒的衛兵拖到對麵藏書室裏,自己則進了書房,反手掩門上鎖,用完了的紫檀木鎮紙擱在一邊。書房開闊,放眼望去,靠牆一溜的書架子放滿了書和文件,書房最中央是大書桌,上麵也整齊放著一些書信文件。


    一時間沒有了目的,沈馥看了看時間,決定從書桌上先看起。他的要求不高,隻要看到一些沾邊的就行,先把氣急敗壞的於維鴻穩住,爭取點時間,再講後話。


    但越是急就越是找不到,書桌上放著的大多是陸既明做生意的合同與信件,再有一些軍務的文件。就在沈馥開始焦躁起來的時候,一封電報在一遝文件的最底下露出一角。沈馥驀地想起那日,秦雁告訴陸既明 “有電報到”,是哪兒來的電報卻又諱莫如深。


    沈馥一點點地將那份電報抽出來,屏住唿吸,攤開來看。


    電報上隻有短短的三個字 “已收到”,落款是鄭肇。


    收到?收到什麽?收到什麽東西這麽要緊值得發一封電報報平安?鄭肇又是誰?這個名字熟得很,像是不知在哪裏看過,大約是報紙上。


    沈馥默默將內容與名字記在心裏,就在他正要將電報塞迴去的時候,後背突然被硬硬的東西抵住,有人悄無聲息地立在了他身後,說道:“別動——”


    自踏入書房起,沈馥整個人都繃著弦,忽然被抵住後背,他第一反應不是舉手投降,而是猛地迴身,用手將疑似槍管的玩意兒撞開。“砰” 的一聲,被沈馥帶進來的紫檀木鎮紙被沈馥撞飛出去,摔在書房的角落。


    陸既明好整以暇地站在沈馥麵前,身上裹著睡袍,鬆鬆垮垮地係著腰帶,露出的胸膛上還有沈馥的咬痕。


    他說道:“我就說大半夜的怎麽窸窸窣窣鬧耗子呢。”


    見他神出鬼沒的,沈馥愣住了,下意識地迴頭看了看書房的門。進來的時候明明鎖了門,也沒聽見開鎖的聲音,陸既明怎麽進來的?再說了,自己已經點了迷香了,陸既明這會兒應該在睡覺才是。


    陸既明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知道他在想什麽,說道:“我比你進來得早呢。”


    沈馥看了一眼開闊的書房,唯一能躲的地方就是書桌底下,也就是說,沈馥才離開房間,陸既明就跟著出來了。沈馥要繞開守衛和起夜的仆從,陸既明是主人家,壓根不用,直接上樓,在他進門之前就進了書房,躲在書桌底下,聽著他在這裏翻翻找找,趁他不備,從桌下出來,繞著大書桌到他背後,拿了鎮紙抵在他後背。


    換言之,陸既明壓根沒睡,不然早就被迷倒了。


    “你!” 沈馥瞪著他,氣結。


    他原本想說 “你騙我”,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他自己何嚐不是在騙陸既明。


    趁陸既明不備,沈馥猛地推開他要往門那邊逃。陸既明反應快,一把攥住他手肘,將他拉迴來,沈馥反手擰開,抬腳就踹。陸既明鬆了手肘,轉而攥住踢過來的腳。


    沈馥還是輸在了剛才床上被要得太狠,腰使不上勁,一隻腳被攥著,另一隻腳單腿立不住,往後就要倒。陸既明伸手去撈他,卻被他覷準時機,將陸既明摜在地上,他一翻身騎在陸既明身上。


    “怎麽?你要殺我?” 陸既明說。


    被沈馥撞飛的紫檀木鎮紙就摔在手邊,他伸手夠來,拿在手上,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將陸既明敲暈算了。陸既明幹脆反手從後腰處摸出一把插入鞘中的匕首,正是之前一直用的那把。


    沈馥不明所以,隻能警惕地看著他。


    陸既明似笑非笑,將刀拔出鞘,翻了個花兒,捏住雪亮的刃,把刀柄塞入沈馥手中。沈馥愣住了,任他抓著自己的手,刀尖向下。


    “你要不幹脆捅我個對穿,然後把我鎖在這兒,不到明天沒人發現。”


    陸既明說著,握著沈馥的手,刀尖對準了腹側,衣服底下就是剛剛結痂的傷疤,沈馥那天還摸過,凹凸不平的像一條蜿蜒的小蛇。


    “往這兒,” 陸既明盯著沈馥的眼睛,小聲說道,“要不往上點兒,照胸口來。”


    說著,那刀尖慢慢地往胸膛上挪。沈馥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地就要縮迴手,陸既明卻不讓,捏緊他的手往下摁,刀刃上最尖的那部分刺破了皮膚,眼看著有小血珠要冒出來了。


    沈馥渾身一顫,猛地用力抽手,匕首被他帶得落在地上,“當啷” 一聲響。


    “阿馥,” 陸既明說道,“你舍不得殺我。”


    作者有話說:原本想把這段寫酷一點的,但小陸好像有點喜劇人天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假戲真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春日負暄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春日負暄並收藏假戲真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