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沒開車。


    因為百貨大樓離的不遠,他們就溜達著去。


    走在路上,突然,一陣轟轟的機車音浪聲傳來!


    隻見一輛紅色的幸福250摩托迎麵開過來!


    身穿皮棉夾克,戴著蛤蟆鏡的男人,頭發被吹到後邊兒,臉蛋子凍的通紅!


    他身後是坐著一個燙著大長波浪的年輕女孩兒。


    女孩兒摟著男人的腰,雖然被凍的嘚嘚嗬嗬的,可臉上依舊露出幸福的笑容。


    摩托“唿”的一聲從四人身邊兒飛過去,帶的李梨脖子上係的紅圍脖都飛了起來。


    “我草!這倆跟摩托加起來得有750吧?”


    韓永勤連連感慨,“真牛逼!”


    劉娜沒反應過來,好奇的問他:“為啥是750?”


    “那個摩托是250 ,這倆傻得嗬加起來是500!”


    這就是嘲笑那倆人是二百五。


    其他三人都被逗笑了,楊大海笑道:“大冬天的騎摩托兜風,真不怕凍成冰棍啊!”


    “哎,哥,等天暖和了,你那摩托車給我騎騎。”


    “行啊!你現在要騎都沒問題!”


    “我怕冷,我沒那麽二百五!”


    又是一陣哄笑!


    四人很快邁步進了百貨大樓。


    雖然叫百貨大樓,可是隻有兩層,裏麵有各種櫃台,賣衣服的,賣鞋子,賣食品,賣五金日雜的,倒是應有盡有。


    逛到賣鞋的櫃台,劉娜看上一雙黑色的高跟皮棉鞋,小牛皮的,摸上去很軟和,標價25塊錢。


    劉娜看著有點兒二一絲絲的,想要又不想要。


    韓永勤問她:“咋啦?看著挺好看啊!”


    “有點兒太貴了!”


    劉娜小聲道:“夠買好幾雙棉鞋了。”


    “你也說是棉鞋了,能跟高跟皮鞋比嗎?這樣式多洋氣啊!”


    韓永勤大手一揮,“買!”


    說著就從兜裏往外掏錢。


    他現在不光有工資,賣山貨也攢了不少錢,不過是一雙幾十塊錢的皮鞋,韓永勤壓根兒不當迴事兒。


    售貨員是個三十多歲的婦女,燙著碎花卷發,她不耐煩的把瓜子皮往地上一扔,口氣挺衝的說:“二十五!”


    韓永勤數出兩張大團結,又拿五張一塊錢的,一起交給碎花卷售貨員。


    碎花卷服務員點清楚數,這才摔摔打打的把皮鞋用紙包了一下,捆上繩子,遞給韓永勤。


    這時候不講究包裝。


    買肉用馬蓮草拴著,買魚用柳條子穿魚鰓拎著,買豆腐用盆裝著,買菜自帶網兜,打醬油醋自備瓶子,就是衣服鞋,也多用牛皮紙包一下。


    韓永勤不以為忤,畢竟現在國營商店的售貨員態度就這樣,隻要不打人,他們都覺得挺好。


    楊大海問李梨,“你不買一雙嗎?不用給哥省錢啊,哥有錢!”


    李梨搖搖頭,“我腳小,沒有合適的尺碼。”


    “啊?”


    楊大海低頭看一眼李梨的腳。


    她穿的是自家做的棉鞋,看上去確實很小。


    “多少尺碼?”


    “34。”


    楊大海走到碎花卷服務員麵前,“這位同誌,有34碼的女鞋嗎?”


    “沒有!最小的36碼!”


    碎花卷女售貨員鼻孔朝天,不耐煩的迴答他。


    不管賣多少鞋,她都拿一樣的工資,所以顧客一多,她更累了。


    李梨拉楊大海一把,“我不買了,咱們去看看別的吧!”


    “行,等迴頭咱們去市裏買。”


    楊大海溫柔的低頭說道。


    東北的男人,很少有這麽溫柔的,這讓碎花卷售貨員不禁望了過來。


    就一眼,她的心髒就漏了一拍。


    這男的怎麽長的這麽好看!


    高大,帥氣,有男人味兒。


    一股子不服氣和酸酸的感覺從心裏冒出來。


    咋就她嫁了個三塊豆腐幹!


    癟癟瞎瞎,長的跟武大郎似的!


    她盯著楊大海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心道,就他們的穿著,氈疙瘩,藍棉褲,黑棉襖,一看就不是城裏人,不知道是哪個嘎啦裏鑽出來的山炮。


    哎,長得好看也不當飯吃,還是自己對象好,是非農業戶口,還能把自己的戶口從農村遷出來!


    楊大海幾人自然不知道女售貨員的這一番心理活動,他們高高興興的又去別的櫃台繼續看看看,買買買。


    到了賣衣服的櫃台,牆上掛著一排排男款和女款的成衣。


    在楊大海看來,這些衣服的樣式司空見慣,甚至有些土。


    可是韓永勤三人卻感到新鮮極了。


    這比自家裁的衣服漂亮好多,洋氣好多啊!


    劉娜想試試一件棗紅色的羊毛衫,誰知道一位瓜子臉的服務員燦然一笑,直接拒絕了。


    “咱們這兒沒法試啊,拿眼照量一下,比比大小得了!對了,咱們這兒買了以後,不退不換啊!”


    她語氣雖然很溫和,可話那是一點兒也不客氣!


    劉娜喪氣的收迴手,“不買了,走吧!”


    李梨攔住她,“我比量一下你的肩膀!”


    “妹子,你會裁衣服?”


    “嗯呐,跟我妗子學過踩縫紉機。”


    李梨右手大拇指和中指伸直,在劉娜肩膀頭掐了量,又比劃了一下胳膊和腰,心中大概有數了。


    “售貨員同誌,您能把衣服拿下來,我比劃一下尺寸嗎?”


    瓜子臉冷笑一下,沒說話。


    還是旁邊男裝櫃台上,一位圓圓臉的女售貨員走過來,用杆子摘下衣服。


    她把衣服放到櫃台上,溫和的說道:“羊毛衫金貴,比量的時候小心點兒。”


    李梨點點頭,隔空比劃了一下,扭頭對劉娜說,“娜姐,沒問題,你指定能穿。”


    劉娜是想在結婚的時候穿這件衣服的,紅色的,也喜慶。


    她特別開心的握住李梨的手:“妹子,你真厲害!”


    韓永勤付了錢,38塊錢。


    楊大海指著中間一件淡紫色的羊毛衫,對圓臉售貨員說:“您把這個也給我包上。”


    可沒等她接話,瓜子臉售貨員又開口了。


    “你要這個?”


    她一臉似笑非笑,“這可不是羊毛衫,這是羊絨的,68塊錢,你還要嗎?”


    楊大海眉頭一皺,這個女售貨員最後那句“你還要嗎”,語氣上揚,一聽就是篤定他買不起的樣子。


    如果換個不客氣的說法,就是你要的起嗎?


    “包上!”


    他言簡意賅,掏錢,放到櫃台上,半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她。


    瓜子臉售貨員把衣服疊好,包上牛皮紙,遞給劉娜和李梨,還笑吟吟的來了一句,“你倆真是碰上肯花錢的好男人了,命好啊!”


    最後半句話拉的老長的聲調,莫名讓人覺得心裏不舒服。


    劉娜想迴頭嗆聲,卻被李梨拽了一把。


    她迴頭,特別認真的看向瓜子臉售貨員,真心實意的說了一句,“您眼神兒真好,我倆,命也確實好。”


    說罷,牽著李娜揚長而去。


    那瓜子臉售貨員被噎了一句,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想起家中吃喝玩的男人,再想笑,就有點兒勉強。


    圓臉售貨員和旁邊的一個小夥子,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嘴角不約而同的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楊大海哈哈大笑一聲,趕緊跟在自家媳婦後麵。


    他盯著媳婦苗條的背影,越看越滿意。


    真不愧是他楊大海一眼看中的女人,不卑不亢,心靈手巧,敢抓敢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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