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處被連續撞擊了好幾次的牆體突然從正中出現了裂痕。


    慢慢地,裂痕如蜘蛛網般擴散。


    一點一點,到後麵越來越快。


    不詳的預感成真了。


    在那一瞬間,屈章來不及思索為什麽厚實的牆體僅僅經過幾次木頭不痛不癢的撞擊就土崩瓦解,他隻有一個念頭——


    一切都完了。


    剎那間,這麵屹立了數十年經曆了無數風霜而巍然不動的城牆訇然倒塌。


    石塊滾落,掀起一片塵土,連天空都失去了本來的顏色。


    戰場後方。


    巢車裏的司運晟望著遠處幾乎遮蓋住城池的塵埃團,彎起了嘴角。


    一切,塵埃落地。


    在眾多士兵衝進城池的腳下,沒有人注意,一群草原上最常見的黑螞蟻正排著整齊的隊列,同心協力地運輸著一枚小小的食物碎屑,往地底爬去。


    ——


    當南蠻王勝利的消息席捲整個中原大地時,遙遠的澤州城內。


    嚴睿拎著一壇酒爬上了城牆,坐上城牆的磚石,雙腳懸空。


    他打開酒罈,隨意地喝了一口酒,遠遠地望向西北方。


    目光悠長而空茫,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就那樣坐在城牆上,一動不動地坐了很久,很久。


    最終他收迴目光,幾不可聞地嘆氣出聲。


    「端木秀啊……」


    他將手中的酒罈微微一傾,壇中的酒水慢慢地流出來。


    一撒而盡。


    嚴睿盯著已經空了的酒罈,似哭似笑地扯了扯嘴角。


    他鬆開手,酒罈便摔了下去。


    在城牆下摔了個粉碎。


    嚴睿翻身離開。


    「走好。」


    而另一邊的都昂城內。


    屬於端木秀的營帳內空空,案桌上隻留下一張小小的字條和一枚玉佩。


    字條上書,「大王之恩,秀感激不盡。無以為報,隻一枚玉佩,為秀表兄端木信之物,昔日秀於其困時接濟予他,今其在公孫冶下大將卻金左右,望此玉佩能有助於大王。秀不勝感激,願大王得償所願。」


    「端木秀,敬上。」


    第 65 章


    是夜。


    風颳過駐地哨塔上的旌旗,旗幟被撐起一個弧度,在火光的映照下,四方旗子中央撒了金粉的一個端端正正的「卻」字格外醒目。


    作為卻金的左膀右臂的端木信,營帳內仍然燃著燭火。


    一滴水落入硯堂中,一隻手握著墨錠在硯堂上緩慢地上下研磨。


    待到墨汁濃鬱,端木信才將墨錠置於墨床,提筆書寫公文。


    但顯然,今天的端木信格外的不在狀態,泛黃的草紙上不過寫了兩行字,他便嘆氣停下了。


    他走起了神,目光漸漸地從草紙移動到了燭台下一枚泛著溫潤的光的玉佩上。


    又思索了良久,最終他擱下筆,伸手拿起那枚玉佩,連同玉佩下壓著的一個信封。


    信封的封口早已被撕開,說明主人早已看過裏頭的東西,但端木信仍然探進信口,將裏麵那張薄薄的紙取了出來。


    他將信紙展開,又細細地讀了一遍信上的內容。


    這封信來自他的表弟端木秀。


    信是同南蠻王勝利的消息一同傳來的。


    信中,端木秀告訴他,他已經決定為南蠻王效力,從今以後他們表兄弟就為敵對的雙方,如今天下之勢已然傾向司運晟,就連高州城中的匈奴人也暗中與其有所聯繫,公孫冶是萬萬難以獲勝。


    顧念兄弟情誼,他特地暗中來信規勸端木信速速離開卻金身邊,雖說此舉不守信義,但好歹不會做了那刀下的亡魂。


    說實話,初次看到這封信時端木信是十分惱怒的。


    難道在你端木秀心中,你表兄我就是個背信忘義之徒?


    大丈夫生於世,豈能隻為苟且活著!


    端木秀的勸告他是不會聽的,不過他也不會去南蠻王那告發自己的表弟,畢竟表弟是為了他考慮,更何況他對他還有收留之恩。


    冷靜下來後,端木信又仔細挖掘信中的內容。


    信中提到南蠻王與匈奴人有來往……


    那便意味著……


    端木信猛地抬頭——


    大王有危!


    如今卻金大軍仍然在向著都昂城前進,大王下達的命令也是盡可能消耗司運晟的兵力,而此時高州城內空虛,若是匈奴人要動手那真是防不勝防!


    不行,要立即告訴將軍。


    就在他起身邁步的前一刻,端木信又頓住了腳,低頭猶疑地盯著手中的玉佩。


    翻來覆去地仔細察看。


    他摸著玉佩磨損嚴重的繩帶,又仔細端詳信上的字跡。


    玉佩是真的,信上的字跡也是端木秀的字跡。


    心中那一縷悄然冒出的疑惑很快便消彌了。


    他舉步出營帳。


    去到卻金所在的主帳時,他無意地瞟向軍營大門外。


    此時,軍營大門外好像出現了一些小小的騷亂。


    緊皺眉頭,他半路改了個方向去到軍營大門。


    隻見大門外距離稍遠的地方,大約幾十個衣衫襤褸的百姓正趴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瞭望塔上士兵早已拉滿了弓,銳利的箭頭欲發不發。


    「怎麽迴事?」端木信問巡邏的士兵。


    「稟告大人,是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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