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中元節到了,每年的這一天,大墟的宰相顧仲心都要從中州城的宰相府迴顧家村省親。


    顧仲心一年兩次省親的日子,分別在中元節和清明節,至於為什麽必須這兩個節日省親,顧仲心自己也不明白,府中三娘子從大婚那日就提了這個要求,連續十年都日如此。


    漸漸地,顧仲心也就當做約定俗成了。


    這一日陽光明媚,萬裏無雲。


    顧府上下已開始忙碌起來,紅色的燈籠符紙都早早掛好貼上。


    管家早早地去采買食材,後院的廚房裏早早就飄出了食物的香味。


    顧夫人和顧傾城也在忙著穿著梳妝打扮。


    顧傾城穿上了桃紅色的絲質襦裙,腰間一條荷葉腰結。


    原本精致小巧的臉蛋,瘦了很多,顯得有幾分憔悴。


    顧夫人給她塗了厚厚的雪花膏,又打了胭脂扣,總算恢複好了青春俏麗的樣子。


    丫鬟和家丁們都穿上了平日裏過年才穿的新衣,嘰嘰喳喳地收拾出了兩個幹淨雅致的房間。


    又收拾出幾間仆從和侍衛的房間。


    顧小妞也在後院的小屋裏裝上了娘親留給她唯一的一件鵝黃色薄綢襦裙。


    隻是這身衣服年代久遠,有些破舊,顧小妞在後背上繡上了江畔楊柳黃鶯舞蝶的圖案,在胸口對襟繡了兩排火紅的海棠花。


    這樣穿上身比新衣服還好看呐!


    顧小妞穿好衣服就開始為顧仲心煮燒仙草茶,爹爹很久沒有喝到自己親手煮的燒仙草了。


    顧仲心坐在馬車上帶著一眾仆從,身後還跟著八名皇家侍衛和另一輛神秘的皇家馬車,浩浩蕩蕩一行人一大早地便出發了。


    馬車一路行駛,終於在晌午時分,抵達了顧家村。


    村民們聽聞宰相大人歸來,紛紛簇擁在村口迎接。


    顧仲心下了馬車,微笑著向眾人打著招唿。他走進村子,仆從們拿出錢袋子為來迎接的村民們打賞。


    村民們收到賞錢心中狂喜,紛紛議論,


    “宰相大人今次省親出手真大方啊!每人都一錠銀子,往年隻有十個銅板啊!


    “是啊!看顧大人麵色,應該帶著貴人來了。”


    “看後麵那輛馬車氣派非凡,定是官家人到了顧家村體恤民情來了。”


    顧仲心一行人在村民們的議論和歡送中來到了顧府。


    此時,顧夫人和顧傾城以及管家和貼身丫鬟百合春梅都站在門口,滿麵春風地看著風塵仆仆的一行人。


    顧仲心遠遠在馬車上撩開車簾望著家門,心頭不禁大失所望,沒有妞妞,每次迴家都看不見妞妞在家門口迎接自己。


    顧仲心按捺住心中失望的情緒一言不發地下了馬車,隨顧夫人一起將一行人帶入顧府院中。


    隨即顧仲心命府中所有人隨自己一起朝那輛神秘的馬車齊齊跪拜。


    “微臣攜顧府上下所有家眷恭迎二皇子大駕光臨寒舍,令顧府此刻蓬蓽生輝。顧某全家上下不勝榮幸。”


    馬車上緩緩走下一個高大的身影,他身著絳紅色絲緞外衣,領口、袖口、對襟、下擺全是繡的鎏金鑲邊,頭上綰青絲的發冠金銀交織,發冠頂上一枚朱紅色的金鑲玉。


    顧傾城微微抬起頭看了看爹爹口中的二皇子,一下被驚到了,好貴氣的一張臉,輪廓分明,五官立體,突出的眉骨上一對粗重的劍眉壓得一雙烏黑的眼睛有些陰鷙,薄薄的嘴唇嘴角有些歪著上揚,露出幾分邪魅之色。


    他額角還垂下一絡長長的發絲,若有若無地遮擋著右側的半張臉。


    二皇子趙越下了馬車,眼神肆意地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顧傾城身上,嘴角微揚。


    顧傾城急忙低下頭,心中卻如小鹿亂撞。一旁的顧夫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暗自欣喜。


    顧仲心恭敬地將二皇子請進了府內,設宴為其接風洗塵。席間,二皇子的目光不時地落在顧傾城身上,讓她感到十分羞澀。


    酒過三巡,二皇子忽然站起身來,走到顧傾城麵前,俯身輕聲說道:


    “本宮聽聞顧家小姐才情過人,不知可否獻詩一首,以助酒興?”


    眾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顧傾城身上,她臉色緋紅,低頭不語。


    這時一個細嫩的女童聲音傳到宴席之間,伴隨著聲音,一股濃濃的清新茶香味彌漫到席間每個人的鼻孔裏。


    “爹爹,妞妞奉上剛煮好燒仙草。”


    一個鵝黃色的小小身影端著茶壺走進宴席,正是顧小妞。


    顧傾城如釋重負,趕緊站起來,福了福身,“多謝二皇子謬讚,小女子才疏學淺,怕是要貽笑大方了。”


    二皇子哈哈一笑,“顧小姐何必謙虛,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顧傾城深吸一口氣,輕啟朱唇,“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話音未落,席上便響起了掌聲。二皇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好詩!沒想到顧小姐不僅容貌出眾,才華更是過人。”


    顧傾城羞澀地低下頭,心中卻是暗自竊喜,沒想到李白的一首詩被自己盜用在這個場合。此時,妞妞端著燒仙草走了過來,“姐姐好棒!”


    二皇子看著眼前的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兩個花季少女,都別具風情,不由得生出幾分喜愛之情,“來人,賞!”


    顧仲心將顧小妞安頓在自己右側坐好,顧小妞貼心的為顧仲心斟茶,顧夫人和顧傾城的臉上頓時呈現出不悅之色。


    趙越頗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家四口的微妙表情,有些不懷好意地說,


    “顧二小姐斟的燒仙草茶真是清香撲鼻而來,正合本宮之意,不知本宮可否有幸品嚐試一下?”


    趙越的話讓顧夫人和顧傾城的臉色更加難看,她們怎麽也想不到趙越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顧小妞看了看母親和姐姐,又看了看趙越,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來,端起茶壺走到趙越麵前,微微躬身,為趙越斟了一杯燒仙草。


    “顧家二小姐倒真是落落大方。”趙越接過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讚歎道,“果然好茶,顧家二小姐親手斟的茶真是與眾不同甚合本宮之意。”


    顧仲心見狀,連忙說道:“殿下過獎了,小女不過是隨意煮了一些茶飲,當不得殿下如此誇獎。”


    趙越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眼神有意無意地落在顧小妞身上。


    他忽然發現顧小妞臉上雖然有一大塊胎記,可是那一雙明眸善睞的琉璃大眼睛實在勾人。


    她無意間一顰一笑一轉身,趙越發現她鵝黃色的絲綿外衣的後背居然有一幅栩栩如生的冮南春景圖。


    而顧小妞在靠近趙越之時卻聞到了濃濃的龍誕香的味道,似乎還摻和了曼陀羅花粉的香味。這兩種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使她感到陣陣眩暈,顧小妞深知眼前的二皇子必須要敬而遠之。


    顧夫人和顧傾城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擔憂。


    她們心中的詫異和焦慮都寫在了臉上,顧小妞三寸丁的身高,半張臉上的紅色胎記,無論如何無法和貴氣逼人的二皇子聯係在一起。


    可二皇子那雙充滿陰鷙的雙眼,偏偏落在顧小妞身上的時候滿含春情。


    她們知道,趙越身份尊貴,若是他真的看上了顧小妞,那對於顧夫人母女來說,恐怕並不是一件好事。


    “顧二小姐衣服上那幅江南春景圖可是親手所繡?”


    趙越突然開口說道。


    “正是,妞妞手腳愚笨,讓二皇子見笑了。”


    顧小妞略帶羞澀的迴答。


    還沒等趙越開口,顧夫人突然插話道,


    “二皇子,妞妞這女紅隻是一般啦,傾城的女紅可遠在妞妞之上。”


    “哦!顧臣相當真是教女有方啊!教出兩個如此慧質蘭心之女子,實乃大墟之福氣啊!


    趙越豎起大拇指對顧仲心讚不絕口地說。


    顧仲心訕笑著默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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