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老人發話,周圍的乞丐便麵色不善的將吳落甲圍了起來,人在什麽都沒有的時候總會把情義看的很重要,而且無論跟別人一起做什麽都喜歡出頭,若是怕死的話便會被人瞧不起,就連最後的朋友也會失去,所以乞丐若是聚到了一起,那都是不怕死的。


    “慢!都退下!”


    老人沉喝了一聲,又劇烈的咳嗽了幾下,嗆得臉色通紅。


    小孩在一旁苦苦哀求道:“爺爺,別對大叔動手,他是個好人,他剛才還救了我。”


    老人摸著孩子的頭說道:“你要知道,救你的人往往也會變成害你的人,好壞不是那麽輕易能論斷的。”


    吳落甲歎了一口氣,百無聊賴的站起身,掏出了壺間的酒,那塊黑牌一閃而逝,他仰頭大喝了一口,他習慣了,在心裏乞求著善有善報去做好事的人終有一天會被逼得不得不去做等同的壞事來平衡自己的內心。


    老天是公平的,他殺了那麽多人,活該無論走到哪裏都不受人待見,但這樣也好,什麽東西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最好,因為牽掛這種東西會帶來很大的痛苦。


    他將劍插進了腰間,整理了一下自己鬥笠,孤高如行者,隨風而來,無聲而去,乞丐群中不由自主的讓開了一條道路,他們心裏都有數,這個男人若要走,沒有人能攔得住他。


    “尊下留步。”


    吳落甲幽幽歎道:“東西便留下了,沒有毒,是這孩子自己在菜市場一一挑選的,安心吃吧。”


    老人語氣顫抖道:“並非如此”


    吳落甲迴首冷笑道:“若是不信的話,丟去喂狗也好,何必多言。”


    老人望著吳落甲的袖間,欲言又止,神色有些激動,最終還是顫著聲問道:“尊下莫非是黑煞?”


    黑煞?說起來這個名字還是別人替他起的,行走江湖的人,似乎一旦名氣大了就會有外號,有時候你坐在酒館裏喝著酒,人家嘴裏說著那個外號,你卻也許還不知道那就是自己。


    那塊牌子是從黑牛手中拿到的那塊內衛的金牌,隻是他將上麵的金漆和字全都抹掉了罷了,這東西帶著也算是留個念想,卻未曾想到時至今日,卻成了身份的象征,方才拿酒的時候應是被這個老人看到了吧。


    吳落甲沉聲道:“你既然知道我是黑煞,那也該知道我不是什麽好人,手底下也有許多命案,勸你不要自找麻煩。”


    老人撲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老淚橫流道:“老天有眼,讓我金守義今日見到恩公,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孩子也哭著跪倒在了地上,去攙扶老人。


    吳落甲淡淡道:“我與你毫無瓜葛,我殺人,全憑個人喜好,無好壞之分,若是幫你報了仇,那也絕非我所願,你不必言謝。”


    他對自己很嚴格,殺人這樣的事情公道是說給自己聽的,他絕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就認為自己給了人家多大的恩惠,這樣想的人遲早有一天會優越到覺得自己能主宰人家的生死,實則愚蠢至極。


    老人卻不依不饒的扣頭哭嚎道:“我金家上下五十口全都被田奉老賊所害,那人還恬不知恥的做起了善人,若非恩公替天行道,殺了那個狗賊,我的妻兒老小泉下都難平憤啊,恩公大恩,老朽難報,今日還請恩公一定留下,老朽若是不能聊表心意,今後定然是寢食難安!”


    吳落甲搖頭道:“你如今的處境,能給我什麽東西?還是好好照看自己的孫兒吧。”


    不知何時起,他開始習慣這樣的刻薄了,有時候甚至會被人指著鼻子罵不識抬舉,但他還是堅持自己的做法,遵循自己本心有始有終的人不需要什麽饋贈。


    老人似乎拋出了最後的籌碼,說道:“恩公這般人物,來到我們這個地界,若是為了老秦家的宅子,老朽略知一二,敢請恩公一敘。”


    吳落甲聞言神色一冷,淡淡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老人在孫兒的攙扶下慢慢的站起身,擦幹眼淚笑道:“承道在那些仕子眼裏是聖地,但在江湖人士眼裏卻是禁地,這地方現如今已然比不得五年前,隻要一動幹戈便會有官差管製。如今承道能吸引江湖高手的地方也就隻有老秦家的那座舊宅了,這些年潛入的高手南來北往的不少,但卻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


    傳言秦家的家主臨死前將白纓針放到了一個沒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以暗器來論,這白纓針可以算得上是榜上第一,最重要的是上麵的毒,沒有人知道這毒是如何合出來的,都說白纓針有毒,但這毒隻要進了人體便會消散的無影無蹤,除了當事者外,恐怕任何人也體會不到毒發時的痛苦,這些年為了探尋其中奧義的人如同過江之鯽一般,越是神秘的東西就越讓人欲罷不能,但這麽多人去闖秦家老宅,卻沒一個人能活著地走出來。u看書.uuanshu.co


    吳落甲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這麽多的?”


    老人歎道:“嗨,老朽先前在老秦家做過奴仆,但後來生了一些疾患…”


    說著他便將腳下的褲子提了起來,露出了長滿了大大小小膿包的腿。


    “六年前老秦家被滅門老朽也是知道一些內幕的,畢竟家主為人的確太過直率,不懂圓滑變通,得罪了許多人,再加上秦家身懷至寶,招人妒恨那是遲早的事兒。”


    吳落甲將劍解下,又迴到了那處石板,慢慢的坐下,輕聲對孩子笑道:“你不是說要請我吃大雜燴的嗎?”


    孩子聞言原本哀愁的小臉上頓時迸發出了笑顏,他笑著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說道:“包在我身上,大家夥兒的飯都是我做的!你就放心吧,絕對好吃!”


    說著他便去倒騰那口上頭破了一塊的鐵鍋了。


    老人望著孩子,慢慢地坐倒在了地上,幽幽道:“老朽先前也算是一個富戶,未曾想富不過三代,到如今,讓孫兒如此受苦,當真是枉活一生。”


    吳落甲卻輕笑道:“男娃要窮養,這樣才會有出息。”


    老人卻搖頭道:“恩公不知,這孩子其實是個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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