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趙熹換上了一身新的暗金色蟒袍,現在他也要出門去太廟了,下人早已備好了轎子。


    今天是個良辰吉日,宜動土,婚嫁,趕上了晚春接著初夏,不熱,出門即便是在轎子裏呆著也不會覺得熱。


    其實他一個人呆在家裏的時候還是喜歡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褂子和黑布鞋,因為這樣涼快,他是個大汗腳,官靴容易出汗,上一堂朝迴來脫掉整個屋子都是臭的。


    但是沒辦法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誰不想活得舒服一點呢?或許他想造反登基就是為了以後在朝堂上可以不用穿官靴吧。


    成了位子上的那個人,那就誰的臉色都不用看了,自己想怎麽來就怎麽來,多舒服?


    “王爺,轎子已經備好了,是否現在就啟程?”


    趙熹問道:“你吃過早飯了嗎?”


    下人愣了一下,有些受寵若驚道:“迴王爺,小的吃過了。”


    趙熹笑道:“吃的什麽?”


    下人迴道:“一碗白粥,兩個饅頭。”


    趙熹邁出了屋內,喃喃道:“一碗白粥,兩個饅頭啊,頂的上戍邊那邊尋常百姓家兩日的口糧了。”


    下人諂媚道:“王爺是菩薩心腸,心係國家大事,饒是這般時候也不忘了那些受苦受難的百姓。”


    趙熹眉眼間閃過一抹冷笑,他非是關心那些吃不飽肚子的百姓,想的反倒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時候就是這麽離譜,有些人能為了一日三餐發愁,有些人則會為了書畫上多了一絲殘墨而發愁,多可笑?


    在他看來,能自己選擇去死的人都是幸運的,最不幸的是那些不想死卻又被身外之物拖累而死的人,這樣無論是活著還是死都太過窩囊了。


    趙熹端坐在了轎子上,待到下人拉下幕布,他也慢慢的合上了眼,沉聲道:“起轎吧。”


    此刻文武百官早就聚集在了太廟,一陣喧囂,談論的無非是官職上的一些不便,想要對接的那頭行個方便,走走捷徑,比起綠林好漢的有錢大家一起賺,論稱分金銀倒是顯得文雅許多了,說話都是不顯山不漏水的,一到了關鍵時候,雙眼的眼珠子裏都藏著火的時候再把條件擺在台麵上來說,最實用的東西還是銀子,銀子出的多,什麽事都好辦。


    寬闊的朱門石柱旁擺著祭祀用的桌子,洗幹淨的牛羊豬首擺在上麵,朝著同一個方向,燒香用的爐子裏插著幾根紋著金色文字的大香,四周還有幾麵大纛上用水墨畫著符咒,將居中的地方團團圍住,此為封穴,封完了穴再請祖宗。


    拿著斧鉞的兵士一動不動的將太廟四周圍了個水泄不通,不肯放過一隻蒼蠅,由此往內往外隻有一扇門,後頭便是百丈懸崖,饒是那麽危險的地方,還是有弓弩兵時刻待命。


    海東青依舊不舍的在天上滴哩哩的叫著,這畜生是昔年薛破越在寶文的一處深山裏撿迴來了,腳上受了傷,不能飛,叫軍醫治好了以後本來準備放歸山野了,但它卻自己跑了迴來。


    說起來他爺爺以前也養過一隻海東青,這畜生好似與他薛家有解不開的淵源,不過的確管用,一隻海東青就比得上十個斥候。


    這些年它都沒離開過承道,薛破越叫喚一聲讓它往哪兒飛它就往哪兒飛。


    其雄偉之狀讓底下的百官望見了都不由得紛紛點頭稱讚,此鳥為鳥中王者,於祭祀之日盤旋在上空久久不願離去豈不是預兆著聖上便是人中之王?


    趙熹還是剛到,一進來,身側的官員便像是看見了鬼一樣紛紛挪開身子,不敢得罪他,也不敢上去攀交情。


    許輔國後到,黝黑的臉頂著陽光有透著一股子油色,這些年走南闖北,風吹雨淋的到沒見他生過什麽病,吃的不好睡得不好用的也不好,反倒是身子骨一如既往地硬朗,比不上那些富貴官,就連手指頭被割破了都得養上好一陣子。


    “哈哈哈,王爺今日換得這身衣服可謂是精神抖擻,威風堂堂啊!”


    誰都不願意搭理南征王,偏偏也就許黑子不避嫌,畢竟他與南征王一樣,都是被孤立的人。


    趙熹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許大人雖是書生,但這文人劍殺起人來也未曾手軟不是?說起威風,本王倒還真自愧不如啊。”


    許輔國彎身道:“王爺說笑了,下官一向都是秉公辦事,若非那些奸臣佞黨一個個都罔顧王法,肆意妄為,下官又如何能判的了他們的生死。”


    趙熹微微搖頭道:“許大人過謙了,前幾日在朝堂上本王一力主戰,uu看書 .uukanshu許大人對自己人下手從不手軟,為何到了金人那裏卻不據理力爭,反倒是沉默寡言了呢?”


    許輔國愣了一陣後說道:“這…下官也是身不由己啊,這戰和大策被就與我等文官不相幹,下官雖是掛個兵部侍郎的頭銜,說實話,也就是按照聖上的意思披個通牒罷了,若真說到發言權,這戶部侍郎田大人可比在下要懂得多了,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國庫裏的每一筆賬可都在他的心裏裝著呢,在下不敢喧賓奪主啊。”


    趙熹冷聲道:“哼!田匹夫辱本王太甚,他本就是一個潛身縮食的斷脊之犬,一說到打仗便是萬萬不可萬萬不可這四個字,偏偏本王說要打,他便振振有詞,我大華的國庫年年那麽多銀子到哪兒去了,為何一說起打仗就搞得跟國庫被人偷了一樣,這不夠那不夠難道我們得一輩子挨人家的打麽?”


    許輔國笑道:“王爺息怒,田大人想必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聖上既然答應了要在今日定奪,那便是順天意應民心,無論是戰或不戰,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依詔行事便是了。”


    趙熹揮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仿似不屑與這等雲雲之輩站在一起,嘲弄道:“依我看,許大人這些年的血性是被磨沒了,說到底還是沒打過仗的文人書生,一說起金人的刀槍,便惶惶不可終日,與那些怕死的人一個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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