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是薛破越第三次進院子了,他沒有閑情逸致來欣賞此間的風景,沉著臉,有些陰鬱之色。


    “我動手,幾時有過活口?”


    “你真不肯救?”


    “非是不救,是救不了,記住,你薛破越又欠了我一道白綾。”


    此刻他腦中滿是那人眼中的嘲弄之色,這是除了自家的妹妹和老爺子外唯一一個讓他沒脾氣的人。


    急匆匆的穿過走廊後眼前便是小築流水,身著淡黃色翠煙杉,素手浣紗,眉眼如畫的女人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眼角勾起一絲笑意。


    薛破越倒一直以為她是以淚洗麵的,卻未曾想過她會露出這般真心的笑容,他停住了腳步,駐足在原地,不知如何向前,也不知如何退後。


    她的眼角驀然一瞥,正好望到了兄長,嘴角帶笑道:“你為何傻站在那裏?”


    薛破越展顏一笑道:“我是看你,著實與以前不同了。”


    薛紅綾眼中閃過一絲促狹道:“你說說看,哪裏不同了?”


    薛破越故作思忖了一陣,而後說道:“從前像一頭強驢,風風火火,誰若是敢說你一句不是,你就張牙舞爪的恨不得跟人家拚命。”


    薛紅綾美目狠狠的瞪著薛破越,她何時這般沒有矜持,薛破越一看便暗自搖了搖頭,惹不起,惹不起啊。


    “得,我妹兒啊一直都端莊大方,待人彬彬有禮。”


    薛紅綾笑道:“這還差不多,說說吧,這次來什麽事兒。”


    薛破越聞言便臉一黑道:“怎麽?我這個當兄長的想看老妹兒了,就不能來看看?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薛紅綾掩嘴輕笑道:“你還是先把手上的傷包紮好了再來說這話吧。”


    薛破越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臉色一急,糟了,方才趕得忙,倒是忘了,自己剛與那小子大戰了幾百迴合,拿槍的手虎口早就被震裂了,破開了一道大口子。


    薛紅綾拿起了盆,輕歎了一聲,說道:“跟我來吧。”


    待到進了屋,薛紅綾也不知從哪兒拿出了紗布,細細的幫薛破越包紮傷口。


    薛破越笑道:“你從前是從不會做這些的。”


    薛紅綾大不為意道:“跟小環學的。”


    薛破越細聲道:“還學了些什麽。”


    薛紅綾聞言便稍稍用力拉扯了一下,痛的薛破越齜牙咧嘴。


    “你個大男人怎麽嘴巴也這麽碎,問東問西的。”


    薛破越嘿嘿笑道:“這不是我妹兒出去一趟,大變樣了嗎?我總不能跟個二傻子一樣,什麽都不知道吧,你還記得嗎?你每年生日我都會送你你最喜歡的東西,今年你想要什麽?”


    薛紅綾欲言又止,幽幽歎道:“大哥,你不笨,你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麽。”


    薛破越聞言一陣眼中一陣暗淡,是的,他不笨,他知道,從五歲起的金絲風箏到十三歲想在土裏邊兒蓋一間房子,隻要薛紅綾眼睛一瞅,他就知道她想要什麽,她與尋常的小姑娘不一樣,從來都不愛女紅綢緞,如今卻愛上了一個人。


    薛紅綾望著一言不發的薛破越,良久之後方才好似無心的笑道:“哥,我記得這幾天是招兵的日子,你們驍騎營招了多少人?”


    薛破越聞言便歎道:“嗨,那群小子能給我招什麽人進來,還不是都得仰仗老爺子的武場,然後再讓我那個副將去江湖上找一些?”


    薛紅綾點了點頭,方才說道:“我當是大哥又招進了什麽硬茬子,畢竟你已經好久都沒動過手了,更別提受傷了。”


    薛破越聞言眼神驟變,卻又迎上了那雙淩厲的眼神,他忘了,他這妹妹從來都是數一數二的聰明,別說他了,就連他那足智多謀的副將也自慚形穢。前一段時間他還把狄逢春的書信給薛紅綾看了,當時的她反應很平常,似乎那人是死是活都與她無關,薛破越這才放下心來,沒想到今日…


    薛紅綾眼中無聲的滑落了兩行淚水,輕聲呢喃道:“吳郎…”


    旋即她抓住了薛破越的手哀求道:“大哥,你告訴我,他在哪兒?”


    薛破越站起身來森然道:“我未曾見過他,亦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


    薛紅綾哭成了淚人,抓住了薛破越的衣角泣不成聲道:“大哥,我求你,告訴我,我求你了。”


    女子柔弱,為母則剛,但又有多少人想過,那些剛強隻不過是表麵上的,若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可以依靠的肩膀,誰又願意每天故作歡笑,每當一個人寂寞到無法自已的時候,薛紅綾時常都會想起與吳落甲一同走過的那段時間,如今看來,卻是歲月匆匆,聚少離多,她與吳郎已有半年未見一麵了。


    薛破越望著她,有些撼動,他從未見過薛紅綾哭的這麽無助,就算是小時候,他也能站在她身旁為她遮風擋雨,如今她無助,uu看書 ww.uuanshu.co為何連自己亦是隻能看著,無可奈何,他的心隱隱作痛。


    “罷了,你答應我,接下來無論我說些什麽你都要挺住。”


    薛紅綾聞言連連點頭。


    薛破越歎道:“他的確來了承道,進了驍騎營麾下的陷陣營,軍中比武就在今日。”


    薛紅綾美目定住了,陷陣營是什麽地方她怎麽會不知道。


    “哎呀,你看你,我還說了沒兩句呢,耐住性子,他在比武中活下來了。”


    薛紅綾淚中帶笑道:“莫非大哥手上的傷真是他弄的?”


    薛破越沉聲道:“是啊!老子先前被李天笙那個狗道士羞辱了一遍,如今再被他那傻帽徒弟又羞辱了一道。那小子就不是個人,一個人就弄翻了我幾百黑甲。”


    薛紅綾聞言目色憂慮的歎道:“吳郎最不喜與人爭鬥,若非是被逼無奈,他是斷然不會和大哥動手的。”


    薛破越翻了翻白眼怒道:“娘的,你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你大哥就這麽不是人了?非要去找他的麻煩,老子好歹也是一個將軍,跟一個無名小卒較什麽勁,真要一直這麽打下去,你以為他能撐多久?”


    薛紅綾目有愧色,剛欲開口卻被薛破越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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