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當是自己又做了一場夢,但地上的酒,尚溫的菜卻又時刻撥弄著他的心弦,直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


    莫隨風說道:“大哥切莫太過悲傷,道不同不相與謀,他要想做惡人,那便隨他去就是了,自古善惡到頭終有報,勸不得那就別去勸最好。”


    錢伸手附和道:“就是就是,大哥你還有我們兩個兄弟呢,管他作甚。”


    吳落甲抬起頭,笑的像是剛落下的太陽又升了起來,他顫聲道:“我兄弟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


    他真的怕這又是一場空夢,這場美夢似乎時間也太長了些,他催促自己快點醒來,卻怎麽也醒不來,無奈之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隻把嘴角扇出了血跡,身旁的二人看的發呆方才壯若癲狂的大笑。


    他其實一直都是那個未出村的少年,當所有人都走光了,走出去了,唯獨剩他一個人還在原地,看著外麵的世界,似劉姥姥家,那份溫情,他看著,卻又走不進去,一直都是一個人走在荒涼的路上,隻身一人。


    而如今,身側卻多了一個熟識的人,於寂寥的塵世中出現在他眼前,在身旁與否已然不重要了,碎碎平,碎碎安即好。


    黑牛眼中之意吳落甲並未去揣摩,那小子自小脾氣就怪,你說他沒心沒肺他倒也是,成天話都不說一句,你傻,他比你更傻,但若說他真傻,他又不傻,大事小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在心裏,有時吳落甲忘了還是他提起的。


    隻是他是如何活下來的,他口中的仇人又如何卻讓吳落甲攪盡了腦汁也想不出所以然,他記得那個男人,右臂上有一處明顯的疤痕,國字臉,彎眉胡,眼睛很淩厲,像是翱翔在天空中俯視獵物的蒼鷹一樣。他的每一處吳落甲都記得十分清楚,為的就是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出他,然後殺了他。


    他左思右想覺得自己還是得去找黑牛,與他說明緣由,他不是不想報仇,隻是苦於找不到仇人罷了,看黑牛的樣子,約莫是知道那人身在何處了。


    吳落甲剛起身便被二人攔下,眉頭一皺便說道:“你們這是幹什麽?”


    莫隨風說道:“大哥,恕我直言,你一向不勝酒力,如今喝了酒,還是大晚上的,想去找人,隻怕人沒找到,先把自己的給弄丟了。”


    錢伸手急忙道:“就是,大哥,你沒聽到那人怎麽說嗎?他壓根就沒把你放在眼裏,你又何必自降身份去尋他,就算尋到了又怎樣,難不成還要再被他羞辱一番?”


    吳落甲歎道:“你們不懂,這是我自家的事,那是我從小到大的玩伴,不會把我怎麽樣的,還有,我在這兒住了二十年,這裏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我都是了如指掌,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找迴來,不用操心!”


    錢伸手還欲說什麽卻被莫隨風攔下了。


    “那大哥你就去吧,我們兩個今晚就在此處歇息了,你也早些迴來,明日還要趕路。”


    直到吳落甲離去錢伸手方才眼一橫,說道:“你為何不讓我攔著他!”


    莫隨風歎道:“大哥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把情義看的比命還重要,此等大義之人一旦決定了要做什麽事情,誰又能攔得住?”


    錢伸手皺眉道:“那…那我們再不濟也要跟在他身旁啊,你我二人之力,總能幫上什麽忙的不是?”


    莫隨風搖頭道:“進屋洗洗睡吧,你這腦袋瓜子是成天都在想屁吃,大哥方才都說了,這是他的家事,我們能插什麽手?”


    天色完全暗下去後,兩人便在黑牛家燒水了,有煤油燈在廚房裏還是一片昏暗,這鄉下人家的房子總會帶著一股潮濕的氣味兒,青苔會在角落裏長出一片淡淡的青色。


    錢伸手雖然在不斷的往灶裏丟柴,眼睛卻總會不自覺的左右瞥一下,這四周都是荒山,時不時地會傳來畜生的叫喊聲,搞得他心慌意亂,試想一下,這麽大的村子,如今隻有他們兩個人在,而且以前還死過人。


    “嘿…嘿…”


    莫隨風拿著水瓢,正欲揭開鍋蓋看看水沸了沒有,卻聽到錢伸手在作怪,當即說道:“怎麽?抽筋了?”


    錢伸手瞥過頭,不屑道:“爺唱小曲兒,你管得著嗎?”


    莫隨風猛地將瓢往灶台上一敲,砰的一聲清脆,震的錢伸手一個哆嗦。


    “繼續唱,我這就當給你拉二胡錘鼓了。”


    片刻後,錢伸手嘴唇泛白,瑟瑟發抖道:“爺…爺不唱了。”


    莫隨風又是一下子敲下去,錢伸手嚇得神魂俱滅道:“別敲了別敲了,我認錯,我認錯。”


    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uu看書.ukansu.co身邊有一個不是很熟識的人還不如沒人,幽幽的看著就像個鬼一樣,還是個惡鬼。


    莫隨風冷笑道:“你們當賊的不是最喜歡月黑風高夜嗎?這般時候應該是你們最有精神的時候才對,你如此怕黑,怎麽偷東西?”


    錢伸手輕聲道:“我…我都是在市集上挑人下手的,不做夜賊,不做夜賊…”


    哐啷又是一下,錢伸手嚇得彈了起來,說道:“你幹什麽?”


    莫隨風笑道:“這做賊還有這麽多門道?我這個當捕頭的倒是孤陋寡聞了,你不如細與我說來聽聽?”


    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唿出了一口氣,慢慢的坐了下去,輕聲道:“從前我沒的選,現在我隻想去唱戲。我爹是賊,他逼著我去偷,偷不到就不給我東西吃,到我十五歲那年學成了他就隻知道伸手問我要東西了,他隻管我偷了多少,卻從未問過我願不願意去偷,你是捕快,活在青天白日下,又怎麽會懂我呢?我這輩子最大的錯便是當初走快了亦或者走慢了,所以投錯胎了。”


    莫隨風聞言歎道:“但願如此吧,從前我是不信這些鬼話的,畢竟人隻要犯錯了就得遭報應,這是天地公道,大哥願意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我便信你一迴,你若是再髒了手,壞了大哥的名聲,可別怪我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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