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低沉的嗓音令人心跳驟快,四周的溫度好像突然被抽空了,顧瑛眼睫顫抖不敢睜開,手心滲出些汗來。


    難以言說的感覺在心頭漫開,算不上多壓抑但也絕對沒有光明屬性那樣溫暖,顧瑛腳背不著痕跡往裏收了些,動作謹慎。


    盤踞在黑暗中的觸鬚被壓製著不能動,祂淡淡注視著蜷縮在床邊的人,淡漠猜測著她會許下什麽樣的願望。


    是除掉她那個愚蠢自私的父親,還是並不歡迎她的繼母,亦或是她討厭的那個妹妹?


    還是說想要在明天的測試中得到一個好成績?祂不止一次聽到她和旁人說她才應該是優秀的那一個了。


    或許是些小事,她不喜歡廚師做的奶油蘑菇湯的口味,她總是喜歡甜食多一些的。


    顧瑛還一個字都沒說,祂已經兀自想了很多了。


    也可能是想換個發色,她似乎不太喜歡別人把她和深淵那種東西聯繫在一起。她之前和查爾斯談話的時候說過要向邪神祈禱,祂耐心等了很久,在眾多嘈雜的祈禱聲裏挑挑揀揀,等得都厭煩了,也沒見她有什麽動作。


    被觸鬚抱著的時候,她也總是在顫抖,祂還以為她是真的很討厭與深淵相關的東西,更不會向祂祈禱了。


    「您在聽嗎?」她很乖順的跪坐在越過下,難得的安靜,「我沒有什麽別的願望。」


    「也許您會覺得我冒犯,如果可以的話,」少女的聲音頓了頓,帶著點小心翼翼,「我可以許願,希望您過得開心一點嗎?」


    四周寂靜無聲,連先前生冷抽空的感覺都沒有了,就好像那位大人隨意聽了一句就不在意的走了。


    茶色瞳仁隨著稠密睫毛掀起,靜悄悄環顧四周。


    真的什麽都沒有。


    顧瑛並不氣餒,她本來就沒打算用一句話完成任務,不過是對那位大人態度的一點試探而已。


    黑暗如約降臨,似乎格外的沉。


    她已經熟睡了,而黑暗之外由黑影凝結成的青年背靠著牆沒有動,修長指節搭在牆壁上,有黑色觸鬚順著指節盤旋伸出,仿佛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悄無聲息站在外麵很久,耳邊總是她那一句話,撥開小心翼翼之後純粹的期盼。


    「我可以許願,讓您過得開心些嗎?」


    她猶豫這麽多天後祈禱,就是為了這一句話?


    他在牆外站了很久,整個伯爵府裏的人都像陷入了沉睡,沒有人發現他在半夜又返迴了房間。


    有目光不緊不慢落在沉睡人的臉頰側邊,像這黑夜一樣漫開,又在她感到冒犯之前平緩離去,保持著恰到好處的速度。


    克萊久久沒有動,祂凝視著自己的食物,眉眼昏暗沉肅。


    他慢慢站起來,手指不緊不慢貼上少女的臉,指腹在她細嫩眼尾處緩緩摩挲著。


    第23章 是她離不開我


    依舊是那副潔淨斯文的樣子,卻帶著莫名的危險感,連睡夢中的顧瑛都感到不安,蜷縮起來。


    克萊隔著薄薄的眼皮撫摸過她的眼,潮濕觸鬚慢慢爬過緞麵,貼著柔軟裙擺徐徐遊走,一寸一寸的染指。


    遠處有潛在黑夜裏的嗡鳴再次響起,克萊一直沒有理會,但今天祂低頭,薄削的唇開合,吐出幾個字音。


    低沉的古語在剎那間喚醒臣服的怪物,黑夜裏的一切都開始躁動起來,嗡鳴著發出狂熱迴應,那些躁動堪比精神汙染,讓陷入沉睡中的人類跌入無止境的噩夢。


    床上沉睡的少女也嗚咽一聲,腳背緊繃著,深深蜷縮著,脆弱蝴蝶骨暴露在空氣之中,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恐懼令她的香甜更加濃鬱,連滑落的淚滴都散發著誘人的味道,祂淡漠注視著似乎不為所動。


    細白的蝴蝶骨無助顫動著,她埋進被間,掙紮的低語像是在哭泣。


    克萊神色頓了頓,冷灰色的瞳仁深了些,淡淡吐出兩個字。


    一切令人驚懼疼痛的嗡鳴都被掐著喉嚨般停下,不再發出一丁點聲音。


    莫斯狼狽出現在房間中,身上的灰袍掛滿了薔薇花瓣。


    他日日夜夜期盼能得到神諭的召喚,隻是祂總是迴避漠視他的唿喊,終於在今日迴應了他。


    他等著祂的第一句話,神諭即將降臨的激動讓他更恭敬的跪下去,每一個頭發絲都昭示著臣服。


    他們會做些什麽,要從深淵裏爬出來肆意妄為嗎?要擺脫陰暗的生活在祂的帶領下摧毀這些礙眼的人嗎?


    祂終於開了口,聲音壓得很低:「你把她的薔薇都撞散了。」


    莫斯愣了一瞬,沒聽懂般抬起頭去。


    眼前一片混亂,他隻來得及看見祂生冷濃黑的眼眸。


    薔薇…薔薇?


    是的,他來的有點急,好像是撞到了旁邊花園裏剛剛開的薔薇。


    可是、可是祂的第一句話怎麽會是薔薇?!


    冰冷沉重的目光壓得莫斯直不起背,他艱難開口:「我、我很抱歉。」


    「我會記得複原的。」


    背上的冷厲散去許多,莫斯試探著抬起頭,祂沒有發怒,隻是微微皺著眉頭,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明早前複原,她八點起來後會趴在窗邊看花。」祂淡淡發話,看向床上安睡的少女。


    莫斯順勢看向床邊的人,他知道這個人類女孩。


    祂醒來的一瞬間深淵萬物都因為祂的甦醒而顫動,莫斯作為代掌者,自然也知道少女做了什麽,也知道這些天祂在做什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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