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了石碑,宛央倒掉髒水整理好袖子,溜溜達達自顧去了影子所在的院落。


    宛央去的時候,對方正在吃餛飩。


    可惜,大概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在宛央推門進入之前,對方已經把麵具戴上了,隻桌上還剩了小半碗餛飩。


    宛央調笑,“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十一年過去,當初那個隻有十四歲的纖細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成熟挺拔的青年,唯獨那一身裝扮從未變過。


    這些年不管她怎麽磨,對方也從未給她看過他的臉,在不好暴露真正實力的情況下,宛央還真拿他沒辦法。


    “沒關係,我吃飽了。”


    影子整理著方才匆忙間戴歪了的麵具,還是一貫的寡言少語,不過人瞧著倒比初見時開朗了不少。


    “一個大男人,吃這點就飽了,糊弄鬼呢?”


    宛央在桌邊坐下,單手托腮,笑眯眯地看著他,“你要還餓就繼續吃唄,我不會把你的樣子說出去的,真的。都認識十來年了,憑咱倆這關係,我還能害你不成?”


    她就差把‘好奇、想看’這點小心思寫臉上了。


    整理好麵具,影子放下手迴道: “怎麽,一個小言公子不夠你看?”


    “……”


    被噎了,宛央眨巴眨巴眼,很快就緩過來,道: “言冰雲是言冰雲,你是你,怎麽能一樣呢?我沒事喝點酒怎麽了?又不耽誤我吃飯。”


    這次輪到影子啞然了。


    心頭被她這話弄得有點堵,有點酸,有點無奈,還有點微甜,可謂是五味雜陳。


    不想再被她牽著鼻子走,影子主動轉移話題: “陛下有意為範閑與林婉兒賜婚,或許你那位兄長很快就要迴京了。”


    宛央知道這個劇情,但還是要做出一副才知道的樣子,訝然開口道,“京都那麽多青年才俊,為什麽一定要是範閑?是覺得私生子和私生女比較配嗎?”


    影子無奈: “你這話若讓旁人聽見,怕是要惹禍上身。”


    “所以我也隻在你麵前說。”


    她對著他笑得燦爛,眼底眉間毫無防備。


    唇角不自覺翹起,影子別過頭不去看她,“我也是旁人。”


    “你意思是說咱倆不是一個姓嗎?那要不你隨我改姓範?”


    宛央無辜開口,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這話多有歧義。


    影子: “……”


    女子出嫁從夫,通常嫁人後會在名前冠上夫姓,他跟她姓範算是怎麽迴事?入贅嗎?


    默了默,他緩緩吐出一句,“以後不要隻知道練武,一些世俗人情也多聽多學些,省得哪日在外說錯了話。”


    宛央挑眉,不置可否。


    他繼續道: “陛下對你爹最是信重,範大人又是戶部侍郎,專管銀錢,範思轍年紀太小,所以隻能是範閑。”


    影子知道範閑的身世,但他不能隨便告訴宛央,就隻能給出這麽其中一個理由。


    宛央知道,長公主李雲睿明麵上和太子是一夥的,外人包括慶帝甚至也都是這麽以為。李雲睿掌管內庫,又和林相有個女兒,說句權勢滔天不為過,如此看,太子擁有的砝碼著實太多。


    慶帝此舉一是想要收攏迴內庫;二是想要剪掉太子一條羽翼;好確保不管這幾個兒子再怎麽鬥,局麵都始終掌握在自己可控範圍內。


    對帝王來說,一個財,一個吏,是任何人都不可動的底線。


    在宛央看來,慶帝應該是根本就沒打算把皇位傳給任何人。


    老而不死是為賊!就憑慶帝大宗師的實力,他丫把他孫子耗到站都是輕而易舉!


    他挑起幾個兒子之間的內鬥,不是純純為了讓李承澤和範閑當太子的磨刀石,而是因為他們互相鬥起來,就不會老盯著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了。


    有太子這個小王在,其餘人的注意力就會優先放在“幹掉太子”這個小目標上,而不會想要去動他這個大王。


    *


    心念流轉也不過就是幾個瞬息,宛央收了思緒,開心道: “說來我跟我哥也十來年沒見了,還真挺想他的,也不知道他現在長什麽樣了。”


    影子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有點毛病。


    在聽到宛央這話的一瞬間,他心中的第一念頭居然是——幸好她不知道範閑不是她親哥哥。


    這兩人感情極其親厚,這些年書信往來頻繁,熟悉宛央的人大都知道這點。


    兩人又聊了會天,交流了一下劍法,一直到日暮西山,宛央才離開了鑒查院。


    ……


    日子這麽一天天過著。


    最先傳開的,是慶帝要給範閑和林婉兒賜婚的風聲,並放話誰娶了林婉兒,婚後就能接掌內庫。


    然後又是鑒查院有人假傳秘令,派滕梓荊去往儋州刺殺範閑,傳迴來的消息是範閑把人給反殺了。


    滕梓荊是四處的人,言若海是四處主辦,有禦下不嚴之嫌。尤其滕梓荊又是言冰雲的下屬,所以,言冰雲倒黴催的挨罰了,被慶帝發配北齊掌管暗探諜報網,主要負責收集傳遞情報。


    好歹是一塊長大的,言冰雲要走,宛央自是要去送一程。


    言冰雲是去當臥底的,所以一路都不能下馬車、不能露麵,至於宛央上不上馬車,鑒查院的人倒也不管,大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馬車外,費介與鑒查院其餘人馬打扮成商隊,這會正停在野外休整,順便給二人留出告別的時間;馬車內,言冰雲和宛央相對而坐。


    宛央: “你這一走山高水長,自己身在異國注意安全。還有,那個沈重不是個簡單人物,你多提防他些。”


    言冰雲眸色微緩,頷首,“放心,我會多注意的,你……”


    他頓了頓,道: “範閑一迴京,京都必定掀起波瀾,你最好不要摻和進去,盡量獨善其身。”


    宛央笑著點點頭,“我盡量吧。”


    她不摻和是不可能了,不過如果可以,她一定暗中摻和,盡量不被人發現。


    言冰雲手不自覺抓著膝蓋,握住又鬆開,反複幾次,最後終是沒再開口說什麽。


    他淡淡垂眸。


    自己此去是為了大慶,他早已做好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準備,不適合、也不應該再同她說太多話。


    正出神間,眼前隨之一花,懷裏突然多出一抹柔軟馨香,言冰雲怔了怔,方才反應過來是她靠近抱住了他。


    身體比理智更誠實,等言冰雲反應過來,他已經主動抬臂將人抱住了。


    楚腰纖纖,不盈一握。


    宛央拍拍他後背,聲音認真: “言冰雲,活著迴來。”


    說罷,她起身欲退走,腰間的力道卻未立刻鬆開。


    “嗯,我盡量。”


    在她耳邊低低應了一聲,他方才收迴手臂。


    宛央再去瞧,這人已經恢複了平日一貫的雲淡風輕,若非那雙清冷眼尾略有一絲泛紅,她都要懷疑剛才抱著她不放的人壓根不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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