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


    霍儼將她拉迴現實,陪她一同站起來,一手拎著長裙,一手握著她手,在她耳邊小聲說,「領獎之前,要先致謝。」


    於是,霍儼同她一起,朝台上的頒獎嘉賓鞠了一躬,隨後朝賴逍遙的方向鞠了一躬,接著朝廣大見證的觀眾鞠了一躬。


    一共三鞠躬,隨後,她放手,讓丫頭奔向屬於她的第一個演藝界大獎。


    那夜的電影節屬實瘋狂,人們最後已經忘了艾可欣的獲獎感言說了些什麽,左右不過是三個感恩,三個感激,六個感謝。他們關注的,是霍儼竟然親自帶著艾可欣,一同向現場所有電影人致謝。


    【誰來告訴我,這他媽不是拜堂???】


    【霍儼真的是手把手地帶她啊!連鞠躬也要教!霍儼你知道你老婆是個騎馬打仗的女將軍嗎?不許這麽寵她】


    【站姐已經瘋了,鞠躬的這一幕,生圖就已經吊打各路cp的濾鏡照了,火星cp自帶濾鏡不是吹的】


    【柳莎莎臉都僵了,誰爽了?我爽了】


    【當然咯,最愛的人愛著自己的競爭対手,競爭対手還在頒獎禮上吊打她,是個人心態都會崩吧?】


    【誰讓她心術不正?花錢買電影博主的預測,營造得好像很多人都支持她的樣子,就是為了給評委施壓唄】


    【這個我也發現了,我關注的兩個博主之前都是支持艾可欣,結果今天突然倒戈,獲獎預測就變成柳莎莎了】


    【我就愛看打臉,請柳莎莎繼續作妖,爺就愛看你看不慣艾可欣又幹不過人家的樣子】


    一夜過去,網上皆是恭喜,嗑糖的浪潮一波蓋過一波。等到了淩晨,某些眼尖網友的深扒貼才終於浮出水麵——


    艾可欣領獎時,一手握獎盃,一手拿證書,而她左手的手背,有一小塊紅色的痕跡。將原圖照片無限放大,終於從模糊的痕跡中看清,這是一個吻痕。顏色與霍儼當晚的口紅色號一樣。


    與此同時,站姐的照片流出——在短片時段,觀眾席的燈光熄滅,而在光線昏暗的光景裏,霍儼虔誠地親吻著艾可欣的手。


    【二位這麽甜,上輩子一定是一根簽子上的糖葫蘆吧】


    這句評論被十萬轉發,並引用到了「火星cp」超話的簡介。


    那段時間,日子過得很慢。一切都如舊時的車馬流水,緩慢,平淡,似一口盛滿炭火的爐,不冰涼,不燙手,暖烘烘地罩在心頭。


    不拍戲的時候,她跟霍儼就在樓頂的小花園裏,霍儼喜歡看書,她就躺在霍儼大腿上翻劇本。看書看累了,她們便一同給青風洗澡,馬刷在馬背發出唰唰的聲響,水管噴出的水流宛如破碎水晶,映在霍儼的眸中,溫情無限。


    漸漸到了十一月,天還不怎麽冷。裏麵一件襯衫,外頭套一件大衣全然足夠。


    這天,艾可欣要拍攝新代言的gg物料,結束已經晚上十一點,她便請了大家吃宵夜。


    隻是,外賣員送外賣來時,出了些意外。


    那外賣員沒有統一的製服,應該是接散單的臨時工。他已至中年,鬍子颳得很幹淨,兩寸長的頭發黑白參半,上身一件墨綠色老頭棉衫,下麵一條膝蓋磨出破洞的長褲,外套的領子已經掉皮,手肘用加厚的布縫補過。眼珠橫亙著血絲,走路一瘸一拐十分蹣跚,嘴唇發白,虛弱無力。


    說實話,他更應該出現在醫院的病床,而不是送外賣的路上。


    「王叔?」


    艾可欣認出眼前的人,從拍攝區小跑過來,近距離觀察之下,她更加確定沒有認錯人。


    「你怎麽在這啊?」


    王守誠,艾家的司機。


    從前專程負責接送艾寶華和趙美妍母女,自從艾寶華破產之後,家裏的傭人便沒了去處。艾可欣想著艾家的傭人都是中年人,再找工作困難,於是把他們留下,每個月薪水照付。


    但王守誠卻選擇辭職,說,家裏有急事,要用錢,他要找個掙快錢的工作。


    最後一次見王守誠是上個月,艾可欣給他包了個離職紅包。沒想到短短一個月,人就變得如此滄桑。掙快錢的工作......是指送外賣送到十一點麽?


    王守誠沒想到會見到她,如見鬼一樣放下兩大袋宵夜就走,「您認錯人了!」


    他腳步虛浮地朝外跑,手捂著腹部右側,沒有力度的雙腿終究支撐不住突然加快的速度,下樓梯時一個踉蹌就滾了下去。


    摔倒的聲響驚動了分宵夜的工作人員,紛紛跟著跑下樓。


    「怎麽迴事?」


    「喂,!你怎麽了?」


    「有沒有摔到哪啊?」


    王守誠的額頭已經冒了虛汗,但還是咬著牙說沒事,撐著不鏽鋼欄杆站起,又想跑,但這次已經沒了邁腿的力氣。


    「沒,沒事......」


    艾可欣黛色的眉毛緊緊擰起,「王叔,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王守誠搖頭,捂著腹部的手開始發抖,「沒有,不麻煩你了......已,已經麻煩你,太多了......」


    艾可欣的助理盯著他的手,「他一直捂著肚子右邊,是不是闌尾啊?這個得趕緊動手術的。」


    王守誠聽到「手術」兩個字,像是被人刺了一刀似的,「沒有,不是,我沒事......」


    他的冷汗已經順著鬢角往下流,嘴唇白得宛如麵館的麵粉,手止不住地抽搐,任誰看了也不忍心讓他這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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