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亮。


    向禾早早起了身,發現大門虛掩,心頭登時提起警惕,在看到外頭兩道熟悉身影,她才鬆懈下來。


    “你倆這麽早啊,要迴去了嗎?”


    賀歲安迴首,“起得早了些,在下等等你們,今日休沐結束。”


    向禾恍然,“差點兒忘了,”向禾揉揉雙眼,朦朧中發現賀歲安的褲擺有些濕潤,“你去過後山?”


    刑寂麵無神色,賀歲安隻是笑笑,“去過。”


    “哦。”


    向禾沒再追問,轉身迴了灶房去燒水,已九月尾,早晨的風有些冷,燒水洗臉順便煮粥。


    她現在學會了燒火,幹起活兒來得心應手。


    隻是不等她再下一步動作,手上的木柴便被拿走,蘇氏拍拍她的肩,“阿娘來吧,你一會兒指定又要跑哪兒去,自己去準備準備。”


    向禾微微愣怔,不過片刻嘿嘿一笑,“阿娘最是懂我了!”


    “少貧。”


    兩人相處起來像真正的母女,蘇氏從來溫柔,向禾也像乖巧女兒一般,在旁人眼裏,他們就是母女倆。


    或許蘇氏也已經認定了是自己的女兒,畢竟皮囊就是。


    向禾輕鬆笑著走到堂屋,拿出鹿仙草,本來還打算去賣草藥來著,但那一丟丟的棘菀被王榮興要了去。


    別的草藥也很少,還不如等多一點兒再去賣。


    她將鹿仙草交給蘇氏,“阿娘,洗幹淨煲上一鍋,大火開了之後換小火煮一刻鍾就行。”


    “啥作用呀?”


    “益腎養陰,虛勞出血之用,大家也可以喝一些。”


    蘇氏立馬會意,趕忙去洗一個鍋來備著。


    看她在灶房忙碌著,向禾又翻了一下摘的草藥,有一味藥適合他們喝的,不過得晾曬之後才能煮。


    “算了,還是買一些迴來吧。”


    向禾提著竹簍拿出去,將這些簡單的草藥放簸箕上,向大勇在家也不閑著,除了去看看稻田,趁著空閑就做雜什。


    看著這些竹編的簸箕和架子,向禾心底升起了一個念頭,是時候該做自己需要的了。


    ——


    一家人吃過早飯,留下向大勇和蘇氏在家,賀歲安那輛大大的馬車,坐了不少人。


    除了他們三姐弟妹,還有村長和向福生。


    這本寬敞的車廂,此時變得有些擁擠。


    向陽和向雲看著書不說話,向禾則一直看著車外頭,遙望那日見到的山頂,此時什麽都沒出現。


    反倒是賀歲安與村長多了些話,向福生一人坐著無話可說。


    好不容易熬到鎮上,村長親自去尋了裏正,待他簽字後將斷絕書交給賀歲安,“我信得過小先生,屆時讓禾丫頭帶迴來就成。”


    “多謝村長信任。”


    村長目送馬車離去,搖頭輕歎轉身往迴走去。


    馬車一路想水雲城而去,路上就向禾跟賀歲安說幾句話,向福生沉默得很。


    直到抵達私塾放下三人,向福生才喚了一聲向禾。


    他站在那裏嘴唇緊閉,時不時又看一眼向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向禾掀著車簾敲敲車板,“向公子想說什麽。”


    聞聲,向福生晲她一眼,“我是你大哥。”


    “曾經是,快說啥事兒。”


    他張了張嘴,後泄氣輕歎,“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鏡子。”


    “沒有。”


    “……”


    向禾將車簾放下,不忘說一句,“那鏡子比功名重要?丟了就是丟了,注定不會留你身畔。”


    言罷,馬車緩緩朝前行駛,留下略顯錯愕的向福生,他還在迴味向禾所說的話。


    而與她一同坐在馬車內的賀歲安勾唇,“怎麽,斷絕關係後,反而對他有了好臉色?”


    向禾撇嘴,“我也沒給過他臉色看吧?本以為他一心向功名,沒想到執著到現在,這無益的想法早該斷絕,就像兩家人一樣。”


    當斷則斷,拖泥帶水對誰都不好。


    賀歲安看她一臉無謂,眸色逐漸溫柔,“向姑娘,待明年春闈隨我進京如何?”


    他話音剛落,馬車忽而一陣晃動,向禾趕忙扶著車壁,“咋啦!”


    賀歲安倒是坐得穩當,眼睛一眯,“刑寂。”


    “是屬下失職,公子恕罪!”


    不過須臾馬車總算穩當,向禾歪頭疑惑,這明明是平路,咋就突然顛簸了一下……


    這個小小插曲過去,向禾再次坐好,“你剛說讓我跟你進京?”


    “正是。”


    “為啥啊?”


    她實在想不通,這咋就說到進京去了?


    腦中思緒百轉,手指微動輕點膝蓋,“等會兒,春闈?春闈幾月來著?”


    她覺著這詞兒頗為熟悉……


    賀歲安眼底泛光,“春闈乃二月進行,在下要進京參加會試。”


    “二月啊……”


    向禾膝上手指還在動著,賀歲安看在眼裏,他不言語等著她想好。


    “二月是春月,那段時日沒有起伏,看來順風順水……”


    她低聲說著話,賀歲安字句聽在耳中,不打斷她的嘟囔聲。


    忽而她抬頭盯著賀歲安,賀歲安也不慌,迴望她,“怎了?”


    “京中的貴人出手大氣?”


    賀歲安不由得笑了出聲,“那是自然,京中權貴不止出手大方,一個高興還會贈金賜寶,賞賜不斷。”


    向禾雙眸登時閃亮,她捏著下巴思忖著,若是在這裏尋找無果,進京的路上也能看看大好河山,還能遇到更多的精怪,能問出什麽來也不一定。


    心中篤定後,她輕拍大腿,“就這麽定了!若我尋、咳咳!若我決定了,會提前一個月與先生說。”


    其中一個字眼另賀歲安眯起了眼,但沒有戳破,隻是笑著點頭,“好,上京約莫半月,提前一月說也可準備好隨行之物。”


    “好嘞!”向禾伸手豎起拇指在他麵前,“約定。”


    賀歲安兩眼有些懵,向禾大拇指往上動了動,“我的習慣,約定喜歡用拇指蓋章……額、相當於蓋大拇指?”


    看著她的動作,賀歲安也跟著豎起大拇指,向禾碰上用力一按收手。


    “好了,約定已下,我生死不毀約。”


    賀歲安收迴手,那按過章的手搭在膝上,拇指輕輕揉捏著食指。


    向禾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隻是翻著她的布包,將那兩個輕輕的小紅布包拿出來。


    她仔細打開,第一個裏頭有一張紙,向禾看著上頭的字,與萬德錢莊的字很是相同。


    “這是……銀票?”


    賀歲安手上動作停下,勾唇笑著,“嗯,萬德錢莊的銀票,王家出手大方。”


    她看著上頭字,嘴巴張成圓形,立馬拿出另一個紅布包,裏麵竟然有三張!


    “這王家到底有多富貴啊?!”


    足足四百兩銀票,跟當初向福生那十兩相比,簡直天上地下!


    “姑娘不知?王家的香染坊遍布多地,水雲城隻是其中之一,真正的主家生意在京城,王榮興的父親隻是王家的庶子。”


    向禾不禁瞪大了眼,“當真是家大業大……”


    向禾小心將那四百兩銀票收好,手上碰到一個硬物才反應過來,“差點兒忘了這樽邪神像。”


    賀歲安眼帶好奇看著她的布包,向禾將黃紙包著的邪神像拿出來,“就這玩意兒,騷擾王家老夫人,得挑個時辰化了它。”


    “有聽刑寂說過,姑娘當真是有本事之人,在下佩服。”


    向禾擺手嘿嘿笑著,“我知你身份不簡單,若有貴客,也請提起我一二。”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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