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不歡而散。


    姬若風摸摸鼻子,識趣兒離去。


    月合插好門栓,把脫掉的鬥篷掛到衣架上。


    暗處的人影定定凝視那扇門,遲疑良久,沒有底氣上前叩響,落寞地走了。


    小飽飽抱著電子奶茶,坐在椅子上泡腳。【麻麻,蘇昌河是不是傷心了?】


    天色已晚,月合對著梳妝鏡拆卸發髻。


    用名貴茶餅養出的長發黑如濃墨,橘色燭火照在上麵,反射透亮的光澤。


    觸感柔軟細膩,宛若千金難求的綾羅綢緞。


    月合撚起象牙梳,輕輕地一下一下梳理頭發,抽空迴它:【與我們無關。】


    【咳咳!】


    言語冷漠,事不關己。


    小飽飽震驚地倒吸口涼氣,奶茶卡在嗓子眼,嗆得瘋狂咳嗽。


    白嫩小臉漲得通紅,它一個人工智能居然感到胸腔憋悶。


    那是一種很痛苦的感知力,讓統恨不得把心肺咳出來。


    【麻麻,你真能割舍他?】


    一個男人無微不至地愛護自己,予取予求,任憑誰都會動搖。


    月合堅持的獨立是精神自由、經濟自由,並不排斥情愛、婚戀。


    遇到蘇昌河這樣的男人,動心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一次次闡明自己的觀點時,她深刻意識到女性的困境,男性的缺失。


    動搖的心性一次次變得堅定,終成厚實的城牆,堅不可摧。


    【飽兒啊,以當前的社會風氣,不管和誰結婚,我婚後絕對會被周圍人逼著迴家做個賢妻良母。】


    同階層男性達不到要求,她奮勇向前,爬到更高的階級。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她今日清醒理智,將來自己和孩子才能上桌。


    若全世界無男人達標,說明世界出了紕漏,不是某個個體的錯誤。這時候,務必保全自身。


    韓女不結婚,日女離婚率高,兔子國的出生率降低。


    全球性難題非女性可以解決,她們盡力發聲,不必慚愧內疚,一味反省自己。


    能上桌最好,不能上直接掀桌。


    【這裏和兔子國該死的相似,好想迴到母係社會。不行!越深究越生氣,晚上該睡不著了。】


    小飽飽嘴裏包著奶茶,含糊不清地嘀咕:【晚上喝茶就是睡不著噠!】


    月合:草!忘記這茬兒了!


    不能辜負大好夜光。


    她起身往火堆添幾塊木柴,接著坐到書桌前開始奮筆疾書。


    窮書生夢想仙女、富家小姐愛上自己,洗衣做飯,贈送金銀,還得生養孩子。


    這些思想不知禍害了多少女性。


    她偏要為女子發聲,戳破男子的險惡用心。


    受眾從不僅是底層女性,還有被封建禮教忽悠的名門千金。


    女性是一種困境,易文君代表的是一批有金錢無權力的金絲雀。


    【加油!】


    小飽飽放下奶茶,拍手鼓掌,【麻麻加油!我做你堅實的後盾!】


    火光搖曳,少女纖細的倩影倒映在門窗上,身姿筆挺如白楊,錚錚傲骨不輸男兒。


    翌日,蘇昌河破天荒沒來找月合。


    暗河仇家遍布天下,集體出行易暴露行蹤。


    他們商議後,分為幾組,經過不同路線返迴暗河。


    蘇昌河、蘇暮雨、慕青羊、慕雪薇、慕雨墨關係親近,自發組成一隊。


    分別那天的清晨,五人站在高高的山峰上,迴頭眺望天外天駐地。


    天地無垠,蒼穹浩渺。


    寬闊的天外天駐顯得十分渺小。


    由龐然大物變成彈指沙礫,漸漸的化為一個黑點,最終消失於視野內。


    幾人頓時心生無限感慨:風雲變換,滄海桑田,一個生靈的存亡是多麽微不足道。


    如同生活在黑暗中的殺手,生前無人問津,死後荒野埋骨。


    可悲!


    可歎!


    慕青羊突發奇想,掏出銅幣在指尖跳躍,“要不要我給大家算一算?”


    沒人接話,慕青羊尷尬地掃了一圈,轉移話題。


    “蘇昌河,司糧官對你的態度奇奇怪怪,時而靠近,時而遠離,是欲擒故縱嗎?”


    這話蘇昌河不愛聽,一揮手,彈飛他的銅幣。


    “你懂什麽,她喜歡我!”


    慕青羊才不信,嘖嘖兩聲,嘲諷道:“自欺欺人。”


    “她確實喜歡我!”


    蘇昌河環著雙臂,驕傲地抬起下顎。


    “她被我的人格魅力吸引,步步接近;抗拒男人與生俱來的劣根性,不斷後退。”


    簡而言之——是同胞拖累了自己!


    慕青羊急眼了,手心內力騰飛,將落在雪地上的銅幣收迴來,寶貝似的揣進懷裏。


    “我可不背這口黑鍋,你是男是女由你父母決定,要怪就怪他們把你生成男子。”


    蘇昌河耳朵快起繭子了,煩躁地一拳頭砸過去。“嗶嗶賴賴!”


    慕青羊瞬移避開,一片雪花好巧不巧飛到他的睫毛上。


    黑色的睫,白色的雪,青灰色的道袍,意外凸顯出幾許空靈聖潔之感。


    蘇暮雨素手一抬,用溫熱內力融化了那片雪花。


    一滴水順著慕青羊臉頰墜落入地。


    斑駁水痕好似神靈悲憫的哭泣,增添了悲天憫人的氣息。


    明德觀觀主慕青羊,本該是普渡眾生的道長,而非暗河兇戾殘暴的殺手。


    蘇暮雨無力改變當下的一切,悲從心來。


    “小月亮功績斐然、才貌雙全,暗河殺手配不上她。”


    撐開油紙傘,擋住漫天的飛雪。


    傘麵不大,僅夠護住他自己和蘇昌河。


    慕青羊和慕雪薇、慕雨墨迎風而立,頭上、身上白茫茫一片。


    蘇暮雨望著這一幕,無盡蒼涼迅速席卷整顆心,麵色寸寸煞白,“走吧!”


    此一別,不知是否還有相見之日。


    慕青羊用袖子擦掉臉上殘留的水漬,神情嚴肅起來,“放棄司糧官嗎?”


    蘇昌河單手把玩寸指劍,看向天外天的駐地,眼底翻滾著深深的執念。


    “她那般純粹卓越的人,值得最好的。”


    一聽這口吻,四位同伴心口收緊。


    “我,發奮圖強,成為最好的那個!”


    昂首挺胸,自信滿滿。


    蘇暮雨勾了勾唇角,“我幫你!”


    慕青羊、慕雪薇和慕雨墨三人卻想起彼岸計劃,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一眼。


    chua!


    寸指劍插迴刀鞘,蘇昌河舌頭抵著上槽牙,邪魅一笑,“多謝了好兄弟!現在迴暗河,奔赴我們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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