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常青略略沉思:「若殿下定欲此時北上,也可從兵部向玄衛調人,以替虎賁戍守職責。」


    她便是等這一句。


    「也好,就此擬詔吧。」


    魏常青拱手,又掃一眼簾後的影子,笑道:「說來,不想指揮使在兵事上也頗有心得,調度有序,郇遠還說,想向您討人到自己兵部去。」


    薑瑤嗤笑,「讓他熄了這個心思,我可捨不得放人。」


    聶讓才得罪了郇遠,恐怕懷揣的心思絕非善意。


    了了事,薑瑤轉身向下方的傅泠:「起身吧。」


    跪了太久的人不知她的用意,殺罰皆不像,有些茫然。


    「這位是留侯義子傅泠,你許還識他,近來事務繁多,你可由他分擔一二。」


    傅泠不可置信地抬頭。


    「卿家沒有動手,此次不究,萬望將功補過。」長公主聲音清冷公正,如衙前石獅。


    他再次伏地,鄭重一拜:「傅泠聽令。」


    等他們走了,一雙大手抓住她的衣服,薑瑤迴首,聶讓不知何時醒了,曲發被重新隨意束起,撐著起身,要去拿架上的衣服。


    第75章


    ◎你要來助我嗎?◎


    薑瑤驀地緊了眉頭, 她拿住他的手,捉住他準備取衣服的手,瞪了他一眼:「作甚?」


    對方頓了一下, 縮迴手,小聲:「我…已經好了。」


    聞言, 她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額頭。


    確實, 熱已經退了, 隻是臉色還有些白, 盡管餵過了水,可唇角還是多起皮,當她抬手觸碰他略略粗糙的前額時, 那雙黝黑深沉的眼睛,仍在一動不動地凝著她看。


    「這麽想去?」她笑了。


    他點頭:「監管不力, 要補過。」


    還要,為主人報複。


    她聽後,玉指戳了戳他的額頭,似嚴肅說:「才過了一個晚上, 你真當自己是神仙?」


    他抿了抿唇, 仍看她,難得很小聲:「阿讓身體很好。」


    ……確實很好。


    她的思緒難得飄忽了一瞬,迴神, 自然不捨得他出去,思量了片刻,嘆了口氣:「可以。」


    於是聶讓彎起一點鮮少見到的笑,瞳眸依然很軟, 明明司空見慣鮮血與死亡, 其中卻滿是依戀與溫存。


    其實他並不喜歡那些事情。


    隻是單純覺得, 像這樣,再盡心盡力一點,就可以稍微離她近一點。


    然而,他還未將外行勁衣披在身上,便又聽她道:「誰讓你就麽去的?」


    她避開他傷口處,笑著叫了門外的侍候的春桃:「給指揮使備輿。」


    「是。」


    聶讓立即駭了好大一跳,好不容易退熱的臉騰地一下子又紅了,嚅囁著:「我一個人,步行就好。」


    他獨自出行最多騎馬,可從未坐過輿駕。


    「誰說要你一個?」薑瑤挑眉,理所應當,「她給我送了這麽大一份禮,我不得親自言謝?」


    他愣了下,抿唇,直直地看了她一會:「地牢陰冷,且不通風,我去就好,主人不當去,醫正說……」


    少見,這個時候他不僅開始謹遵醫囑,竟還開始在意這些細節起來?


    「無妨。」薑瑤覺得好笑,便勾唇,「隻是站一會,你帶人上來,別對她動武。」


    「……」聶讓張了張口,可最後還是沒再勸。


    她小心碰了他胸口傷勢的邊緣,嗔怪:「猴急。」


    「還有。」她將一邊疊好的烏黑外衣拿開,讓人尋來那套她賜下的白澤錦服,「我想看你穿新的衣服。」


    他悶悶地點嗯了聲,耳卻紅了。


    *


    細雨在午時便停了。


    玄衛營牢獄築在地下,石質的牆壁上爬滿青苔,監牢內枯死的瓦菲是慘然的褐黃,石地有些許危險的紅赭,兩側暗沉的石牢中偶然能見到一二被關押的人,偶然能聽見悽厲的慘叫。


    陳國公陳泰被縛在地牢深處,國公夫人也被囚在一邊束著鎖鏈,皆滿臉恐懼地看向向他走來的那個高大黑沉沉的影,唯一的一點亮色,他胸口那隻瞧起來耀武神威的白澤神獸,在他眼裏也顯得如此恐怖。


    門口守著兩個侍衛,見狀,齊齊低頭。


    「首領,九副使也在裏麵。」


    「審了嗎?」


    「未曾。」


    被縛在上麵的人下意識地哆嗦一下。


    旁人鮮少見到的指揮使和副使,今日竟然被他見了個遍。


    對方微點頭,推開麵前的門,身上後是是一排染血的刑具,襯得那一身寒氣與殺念怎樣也抑製不住,眼瞳是不見底的一派深黑。


    小九見他進來,也不稀奇,隻是瞥了一眼他身上白澤,自己便出去。


    怪神氣。


    聶讓看了他們一眼:「前半夜國公府上仆童已經招了,講清楚梁如意身上香囊的來曆。」


    「你還有一次機會。」


    與外族謀逆行刺長公主,是誅九族的大罪,湘王和李氏的前車之鑑曆曆在目,薑瑤多年來手段雷霆,絕非善者,他陳國公府也不算太大的地方,一旦坐實,滿門抄斬就隻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於是陳泰做了一個之後讓他極後悔的決定:「你在說什麽?我真的不知!你不能對我用私刑,我是先皇親封得朝臣,殿下呢?殿下在哪兒?陳泰求見!」


    他的話戛然而止,咽喉被人卡住,有一團麻布順勢被塞進嘴裏以麻繩束上,便是想說,也說不出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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