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放心,指揮使雖傷勢不輕,但所幸箭鋒離要害尚有一段距離,隻要靜養便可,這幾日可切忌走動。」


    薑瑤微微頷首,命他退下。


    等殿內空了之後,聶讓重新伏在她榻前,這箭傷看著就可怖,方才他上藥卻一聲不吭,現在卻紅了眼眶,似要落下淚,她深吸一口氣,看了看自己身邊相當空闊的位置:「躺在這。」


    他愣了下:「我…」


    他身上還有灰塵和血,很髒的。


    薑瑤睨他一眼,他斂了眸,乖乖上前,躺在她身邊。


    清雅的花間露薰香很淡,但是縈繞在鼻翼間,讓人有些沉醉。


    他抿唇,不敢多想,有些忐忑,餘光落在她白玉無瑕的頸,心間騰地生著一種捺不住的衝動。


    想抱著主人,想埋首在她頸部,細細嗅著她身上的味道,也…想聽她一聲徐一聲急的喚自己名字。


    真的好想。


    這一路的懸著的心髒有些不大真實地落迴胸口,心底無名火燒灼全身,讓人極害怕。


    「……」


    她剛想訓斥他幾句,卻見到他眼角一言不發的再次泛起淚光,心底便又軟成一片。


    最終,她隻是嘆了口氣,等微微恢複一點力氣,她半側躺,露在白紗外的撩開起他一綹燎焦的曲發,柔聲勸慰著。


    「好了好了,這不是沒事嗎?」


    他微的垂眸,看向她的手,裹傷的布條白得刺目,他不敢碰,隻是用力咬牙,腮下肌肉鼓起。


    差一點。


    就差一點。


    他離極刑就差那麽一點點。


    「交代一下吧,怎麽迴事?」


    建康離他去的晉縣有近千裏,他鮮少會悖逆她的命令,擅自返程。


    寥寥幾句,聶讓簡言帶過了之前的兇險,包括元律的事情。


    「遇到了梅衛。他們在高處,不好打。隻有示弱,才有可能能讓頭目進古道。」因此他甚至故意中了一箭。


    他又補充:「元律和梅玉之弟,馬上能到。」


    薑瑤聽後再次默了數秒,卻問:「疼不疼?」


    他沉頓:「不疼。」


    …


    「你要說疼。」薑瑤嘆了聲,「這樣我就會更加心疼。」


    其實,聶讓並不是很理解心疼這兩個字的意思,不過知道疼字,便道:「主人,不要…心疼。」


    「心疼。」她平靜地凝著他,搖頭,「是會更加喜歡的意思,你這樣說,我才好安慰你。」


    溫然的眼瞳實在漂亮,像是白梅點朱牆,清艷耀目。


    她微微移了首,在他幹燥而略略起皮的下唇印了下,舌尖濡濕略有硝煙氣息且偏厚重的唇。


    「疼不疼?」她又問一遍。


    驟然間,心髒開始不受克製的狂跳。


    因許久未沾水,聶讓聲音略有沙啞,卻很小聲:「…疼。」


    「嗯。」她輕嘆,白皙臂膀環住了他精瘦的腰,「阿讓,不疼了。」


    他終於再也忍不住,太多的情緒雜著一起,長臂一伸,從後將她攬在自己懷裏,結實的手臂微微在顫,力道比從前大了不少,卻半分不會讓她覺得憋悶。


    「主人,主人…」


    又有大顆冰涼濺落在腕子上,和火場裏打在身上的溫度一模一樣。


    她聽他在壓抑著嗚咽,小心避開他胸口的箭傷,腕子碰了碰他胳膊上流暢緊實的肌理,溫聲:「我在呢,在呢。安心陪我睡一會吧。」


    「有什麽事情,天亮了再說。」


    天空泛起魚肚白時,薑瑤已近能正常活動,可聶讓發起了高燒。


    照理說,長公主府大火,修繕尚需一段時間,她本該移居皇宮或白豸山莊以持體麵,可聶讓卻不適合移動,便姑且住在廂房中。


    屋外,小九求見。


    長相顯小的玄衛跪在地上,忐忑看向裏臥的半坐起身的主人。


    隔著帷簾,他能看到聶讓散著長發,蓋著主人衾被,閉上眼,麵色潮紅,眼角泛淚痕,在薑瑤身邊安靜地睡著。


    對他們這種出身的人來說,哪怕是起熱,他也睡得實在是太沉了。


    若隱若現的羅帳紗幔下,他看到聶讓的寬闊的手虛虛握著主人的小臂。


    薑瑤在上坐,由著聶讓黏黏糊糊地拉著自己,未有問責火事與玄衛的監管不力,起言便是:「阿讓受了重傷,還要進火場,你不攔他?」


    其實她這責問來的毫無緣由,是主人鮮有的不辨是非的情況,聶讓若真鐵了心要做什麽,誰能敢攔他,誰能攔他?


    小九心底感慨。


    卻多少從心底鬆了口氣。


    主人對聶讓,確實很好。


    他曾救過他的性命,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與情理,他能放下心,也切實得為他高興。


    「是卑職之過,請殿下責罰。」


    ……


    薑瑤冷眉,按了按眉心:「也罷,沒有下一次。」


    她又問:「可查出什麽眉目了?」


    小九微頓。


    走水這件事,其實挺難查的,不提證據雲雲可能早已在火場化成灰燼,宮殿中多是木質建築,時日久了,質地幹燥,現在又是夏末秋初,最最容易起火。


    若是有人借天災起事,那長公主府的下人都逃不了幹係。


    薑瑤也明白這個道理。


    ……


    這火來得突然,按照聶讓的話,恐怕與宇文執脫不了幹係,至於究竟是誰做的,她心底有個大致的判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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