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一切,聶讓跪下,低下頭看著這小丘。


    「迴主人。這是蛇莓,林間野草,有毒,不可多食。」


    他從前出任務時沒有經驗,偶爾也會被毒蟲蜇傷,便知道用野草解毒。


    小巧的紅果掛在草林間,像是燈會的小燈籠般可愛,薑瑤忍不住摘下一顆,湊到跟前嗅了嗅,鼻翼間嗅到一點清香甜味,神情十分可惜:「好香,要是能種在宮裏就好了。」


    ……


    宮內花種大都名貴,而父皇母後大抵也不願意她在宮中種植有毒的雜草,若是發現了,以父皇的脾氣,整理花草的宮人定會丟了性命。


    薑瑤內心惋惜,覺得腳腕沒那麽痛了,試圖從石頭上單腳跳下來,卻一個失力險些又跌在地上。


    幸虧聶讓動作迅捷,在她險些又扭了右腳時上前扶住她,抱著她重新小心放在青石上。


    「奴失職。」少年請罪,「請主人責罰。」


    薑瑤偏了一下腦袋,才反應過來他是指自己掉下小丘這件事。


    「是本宮自己要跑出來的,不怪你。父皇那裏本宮會去和他說的,我不會讓他罰你的。」腫著腳腕坐在石頭上,小殿下朝他彎眼甜甜笑著。


    那笑無憂無慮,毫不擔心為方才險境後怕,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氣與澄澈:「雖然沒抓著那隻狐狸,但發現了很好看的花草,本宮很開心。阿讓,咱們迴去吧。」


    少年俯下身跪在她麵前,等她爬上背,雙手摟住他的脖頸,伸手一撐崖石,便帶她穩穩躍出花草崖底。


    「下次,還能來嗎?」她忍不住向下看了一眼,問道。


    當時的聶讓些瘦削,但對於她的身板而言很寬厚,也很溫暖。背上硬邦邦的沒有一點贅肉,反而叫人出奇的安心。


    「若主人願意,奴隨時能帶主人下來。」


    可是自那之後,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她就再也沒去過秋獵,也再沒時間去崖底。


    拉弓射雁的外祖父,和給她削木劍玩具的大舅舅,一起死在北境的戰場上。


    混世的紈絝二舅舅離開,遠離京城紛爭,當起了行商,至今未歸。


    她的母後駕崩於心疾,第二年父皇隨母後而去。


    兄長聯合外人反叛,最後她送走了他。


    ……


    她的童年,好像剩下阿讓。


    她不能讓他再出事。


    .


    迴憶至此結束,眼前蛇莓叢林連成一片,藏在角落隱蔽又克製地盛開著,未至時節,藤蔓間並沒有記憶裏小巧鮮紅的果。


    這些花是阿讓種的啊。


    什麽時候,幾年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白皙玉指悄悄摘下一朵米花,藏在袖間。


    其實他當時,是以為自己死了,便跟著跳下來的吧。


    真的好傻。


    薑瑤盯著庭院角落裏看了太久,久到她能察覺到身後人屏住息時,竟一個沒忍不住,輕笑出聲。


    ——又叫人不願丟掉。


    「阿讓。」


    「奴在。」他站在陰影處,惴惴不安。


    薑瑤仔細地看了那片蛇莓一會,他人角度下長公主不過在觀賞那片潔白鳳仙。


    許久之後,她仍是笑:「這些年辛苦了。」


    野草緊挨一大簇牙白鳳仙,花開清白,枝葉繁茂,盡管蛇莓已悄悄蔓延成片,但藤蔓盤縮葉脈仔細藏在陰影下,未出格也不顯眼。


    ……


    ——主人沒有看見。


    聶讓內心鬆了口氣,唇舌笨拙,隻會道:「奴應該的。」


    她點了點頭,向邊上人:「白鳳仙下有幾株草莽,鳳仙茂密,宮人許未瞧見,叫人來處理了吧。」


    血液頓時倒流。


    聶讓怕極了,屏住息,繃住背,甚至險些握不住刀。


    他在等薑瑤發落。


    可是薑瑤再也沒有別的表示,應未察覺再深處的含義。


    透過鳳仙葉縫隙,侍女也瞧見那一簇小心翼翼開著的米花,三兩下之間,將暗衛當年拚著性命種在宮裏,經過幾年如今開成一片的蛇莓悉數拔了。


    婢女跪地:「奴婢知錯,打理庭院不周,讓毒草蔓延,還請殿下恕罪。」


    「無妨。」薑瑤讓梅玉扶人起身。「蛇莓可解□□,本宮過去很喜歡,隻是不適合種在宮內。」


    聶讓微微睜眸。


    原來她…記得的。


    「本宮累了,梅玉,替本宮洗漱。」


    他再不去看那片宮人撕扯拉斷的藤蔓,繼續跟在長公主身後。


    雜草而已,如何與鳳仙並株?


    他擅自主張種下野草,是越矩。主人不怪罪,為開恩。


    聶讓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他不應該喜歡主人的。


    主人安寢,聶讓侯在門外,透過著宣花窗看著屋內朦朧的身影,心間漸漸恢複平靜,提刀躍上屋頂藏身,警惕周圍。


    前院,幾個宮女未覺察到有人在屋頂,得了閑彼此交頭接耳,聶讓耳力極敏銳,聽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是誰在宮裏中撒的野草籽,那位置好生隱蔽真是嚇人,還好長公主寬宥。」


    「都處理幹淨了吧。」


    「當然。」


    玄衛統領在屋頂靜靜看著她們,不發一言,隻是合了合眼,感受著心髒傳來隱隱的刺痛,有些迷惘地拿恢複一點知覺的右手按住左胸。


    為什麽?


    等月上樹梢,他解了刀,和衣睡在寢殿邊上的耳房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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