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傾君真想把那一刻之後,自己的所見全部忘了。


    與受了傷相比,還是看到那些場麵比較恐怖。


    恐怖到她真的短暫的以為那是夢,直到劫後餘生迴過神來,才慢慢確定,那一切所見都是真實。


    她先是看到了一團紅色,那個刹那她以為是某個人的衣袂,畢竟這兩個人穿的都是暗紅色的衣服。


    可是隨後她便意識到,那是血。


    大朵大朵的血。


    血像一股泉水,衝進傾君的視線,她不是一隻白兔,可是她也從沒見過如此的場景。


    被襲擊的紅衣人似乎也沒有料到會發生如此的事情,他連慘叫都沒有來得及慘叫,人就已經軟了下去。


    濃烈的血腥味,即使傾君都能夠聞得到。


    場麵太過於衝擊,以至於她都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是多麽危險,她傻傻的看著,心底一陣惡心,幾欲嘔吐。


    傾君恐懼的大睜著眼睛,那一團一團的猩紅,強硬的闖進她的視線。


    她閉上眼,眼前殘留著暗綠色的斑塊,睜開,那些斑塊就變迴了猩紅。


    她再閉眼,再睜眼,忽的,一張臉已經出現在了她麵前。


    戴著人皮麵具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臉上雨點一般濺著血花,瞧來如同地獄中的惡鬼。


    恐懼使傾君的雙腿一陣痙攣,她想走,卻根本邁不動步子。


    暗紅色衣服的人好像是笑了一下,至少他的臉皮上出現了一絲輕微的扯動,但他即使是笑,看起來也隻會是獰笑。


    “看到了這樣的場景還不走嗎?”這人道,“還是說你已經嚇得不能走了呢?”


    傾君根本沒看清男人剛才的出手,這固然是因為她偷窺的地方存在盲區,但和男人的出手實在太快也有著必然的聯係。


    現在傾君唯一清楚的就是,她必須用最快的速度逃走,即使雙腿有些不聽使喚,她的頭腦還是清醒的。


    她隻知道,如果不走,她隻有死路一條。


    千鈞一發之際,傾君心一橫,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疼痛立刻讓她一陣顫抖,但她的身體也終於因為這陣刺骨的疼痛而恢複了知覺。


    紅衣人忽然伸手,他的動作看起來不快,卻倏忽到了傾君的麵門!


    他五指箕張,如同鷹爪,手上帶著一股厚重的,鐵鏽般的血腥氣。


    此刻傾君和紅衣人已是在房頂上,退無可退之處,即使是一個孩子也該明白,被這隻手摸到的話,不死也要去半條性命。


    紅衣人是最清楚這件事的,他一手“沉血爪”是苦練幾十年的絕活,練功的法門很陰毒,所以雖然他表麵看來沒什麽異狀,掌心卻一直蘊著濃重的血腥味。


    他這一爪隻要碰到對麵這個娘裏娘氣的少年,他那白淨的皮膚立刻就會開始潰爛,隨後鮮血就會噴出,就像剛剛那個沒能通過入門考驗的門人一樣。


    這時候,紅衣人根本沒考慮過傾君的來曆和身份,因為在他看來,傾君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


    可就在這一爪即將抓破傾君的麵皮之際,麵前的傾君忽然不見了。


    因為是在房頂上,紅衣人愣了一下,隨後他便聽見了“答答”的馬蹄聲,紅衣人立刻便明白過來,他的臉也瞬間氣的通紅。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傾君竟然直接從房頂上跌了下去!她仰麵下去,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很穩的落地的,但是為了活下去,她隻能鋌而走險。


    眼看著這個娘裏娘氣的少年騎馬去遠了,紅衣人勃然大怒,他長嘯一聲,跳下房頂,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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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傾君感覺渾身上下都疼,一個後仰摔下去,她是真的沒有什麽辦法安然無恙的下來了。


    剛才看到那個紅衣人悲慘的死狀,她就覺得無論怎樣都沒關係,隻要能活下去就好了。


    她早已看好了馬廄的位置,實際上她剛剛好利用馬兒的嘶鳴和氣味,掩藏著自己的氣息,所以落下來時,她剛剛好就在馬棚邊。


    這時候店鋪裏已經有人發現了紅衣人的慘死,所以大家都在驚唿著,往遠處或是往店裏麵逃跑,沒人有空閑注意到傾君。


    她拔出隨身帶著的刀,毫不猶豫的割斷了馬韁,翻身跳了上去。


    她打馬狂奔,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唯一知道的就是,她要遠離長沙府,因為有一點她很確定:這個紅衣男人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惡魔的眼中,是不會有該死之人與無辜之人的,若是因為傾君自己,牽累了無辜的平民百姓,傾君也不會心安的。


    不多時,她已打馬奔出了長沙府,目光所及,可見起伏連綿的群山,還有粼粼波光。


    自古洞庭湖便在詩歌中廣為傳唱,洞庭君山更是寄托著數不清的別離與相思。


    傾君自幼飽讀詩書,若是現在有一點空閑的話,她是很願意看看這碧波萬頃的洞庭湖,還有那春意盎然的君山的。


    但那絕不是現在。


    她能聽到不止她一個人的馬蹄聲,也就是說,那紅衣人還在後麵追她。


    傾君不敢迴頭,但她全副精神的警惕著,不過有一點讓她欣慰:


    紅衣人至今都沒有對她動手,uu看書 .ukansh.cm 這絕不是因為他有一念之仁,而是因為,他的輕功實在不算很好,傾君隻要與他拉開距離,應該就不會有性命之危。


    想到這一點,傾君還有點欣慰,可是這欣慰的感覺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在腦海裏展開,她忽然聽到了輕微的“哢噠”一聲響。


    這個聲音傾君沒有聽過,卻沒來由的讓她毛骨悚然。


    她猛然迴頭,那紅衣人距離她仍然不遠不近,可是他的手裏拿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傾君好像見過那東西,在她還是媚香樓的頭牌時,有一位做大官的恩客曾經拿著這個東西給她把玩。


    他說那個東西叫做“西洋火槍”,若是被打中的話,身上就會多一個洞。


    一個可以要命的洞。


    這個時候,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自己,傾君下意識的用手臂攔住了心口——


    隻聽到一聲巨響,她的手臂,連同著全身上下都感到一陣鑽心徹骨的劇痛,這種劇痛讓她直接從馬背上跌了下去,她的右手邊是土地,左手邊,則是煙波渺渺的洞庭湖。


    墜入洞庭湖中,大概是生死不知,可現在失去了戰鬥力,留在地上她隻有死。


    九死一生之際,傾君心一橫,盡管連自己的傷勢究竟如何都不知道,她還是直接墜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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