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迷茫軟弱,夜雨依舊是一個劍客。


    因此在看到那雪亮光芒的瞬間,夜雨已拔出了劍。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出劍,但依然沒有任何遲疑。


    幾個月來,被夜雨演練了無數次,幾乎已經深入他骨血的“驚鴻”,終於第一次麵對了真正的敵手。


    小迷使用的武器是匕首。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她的攻勢很猛烈,不留半點餘地,夜雨若是稍不小心,身上就會多出一個血洞。


    但“驚鴻”已幾乎是當世最為精妙的劍法。


    如川上之水,以不變應萬變,無論是剛猛的斬擊,還是靈敏的突刺,都在夜雨的身法迴轉之間,輕鬆接下。


    他甚至暗暗感到驚異,因為與小迷過了幾招後夜雨便已發現,幾個月前的自己,完全不是小迷的對手。


    若是自己的“驚鴻”還未練成,隻怕現在夜雨已經倒在了地上。


    可現在,麵對小迷,夜雨甚至覺得遊刃有餘。


    過了大幾十招,小迷的攻勢漸漸變弱。


    她本就是個年輕的女孩子,雖然工於心計,但武功不會非常厲害的。


    即使她一心想殺掉夜雨,夜雨卻無論如何也沒法對她動殺心,因此雖然小迷已經呈現出力竭之勢,夜雨也隻是想讓她放棄進攻而已。


    “叮”的一聲,夜雨的劍尖挑飛小迷的匕首,匕首旋轉著,“奪”的一聲插入牆裏。


    小迷隨之一個翻身,脫出夜雨劍勢的範圍站住,夜雨本可以追擊的,但他也並沒有追。


    小迷盯著夜雨,從她的眼中夜雨隻看到滿滿的恨意,這份恨意又讓夜雨的心如同針刺一般。


    “沒想到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你的劍術竟然能有如此大的進境。”小迷道。


    “如果是以前的我,恐怕三招之內你就能取我性命了。”夜雨苦笑道,“你現在一定覺得很遺憾,自己為什麽沒能早點下手。”


    “我受命於青青,她一直勸阻我再等等,到後麵她告訴我她要退隱時,我雖然已經決定不再聽從她的要求,可你在雪落的保護之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殺死你。”小迷道,“所以說,沒什麽後悔不後悔的,我直到現在才第一次找到對你下手的機會。”


    “在掌門人離開之前,你就已經找到懸玉山莊了,不是嗎?”夜雨問道。


    “那一次我隻是在門口窺探,就已被雪落發現,若非你們已經加以警惕,我也不會大著膽子來接近你,隻需隱藏在暗處就可以了。”小迷道,“好在你生性輕信,對我說的話不加半點懷疑。”


    夜雨的笑容更苦澀了,他怎麽可能會去懷疑一個天真單純的少女?任誰都不可能會產生這種懷疑的。


    但無論夜雨苦澀的神情還是他的想法,似乎都沒法傳遞到小迷的心中,她不是不懂,隻是不想懂。


    夜雨終於慢慢冷靜下來,將“靈心”與“小迷”分開,雖然他剛剛就已在小迷身上感到了深深的陌生,但是從情感上,他還是無法將她們區分。


    可這樣下去會死,眼前的人恨自己入骨,她想盡一切辦法隻想殺死自己,並且是用最折磨,最不體麵的方式。


    “可即使到了這裏,你把事情都告訴了我,你的武功不如我,不也是一樣殺不了我嗎?”夜雨道。


    “這你就錯了。”小迷道,“武功高當然可以殺人,但這隻是最沒有技巧的方式。如果我想要你盡快死掉的話,你早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隻是我不想,你才能夠活到現在。”


    “你說的是下毒嗎?”夜雨問道。


    小迷點了點頭:“你應該也見過狐仙的毒藥,青青用毒的手段不輸於當世任何一位高手。”


    “我知道。”夜雨道,“可是你為什麽不想給我下毒?”


    不管過了多久他都不會忘記,陸青陽在喝下一杯毒酒後頃刻斃命的樣子,藥性猛烈的毒有很多,但是從毒發到斃命,讓他連兇手的名字都說不出的毒就很少了。


    給陸青陽下毒的人是書凝,同樣是用美人計,不過她不像小迷,她毒死陸青陽時毫無遲疑。


    “你是不是在期待我說,我對你多少還有一點感情?”小迷凝視著夜雨的眼睛問道。


    夜雨再一次苦笑:“我一直以為‘靈心’天真單純,其實在你眼裏,我才是天真單純的好像一張紙吧。”


    “你不是單純,你隻是不明白什麽叫做‘恨’。”小迷道,“我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可是因為桃花宮,我家破人亡,對於有著這樣經曆的人,你再讓她去感受所謂的愛與溫暖,那就是一個笑話。從那一天起,我就是為仇恨而存在著的。我不願毒死你,隻因為我一定要手刃你,手刃桃花宮主的兒子。”


    “我……明白。”夜雨道,雖然很難受,但他不得不承認,小迷的經曆真的很慘痛,甚至慘痛到讓他共情。


    雖然小迷遭遇的一切都與夜雨無關,甚至他也很討厭桃花宮這樣的做法,可他是桃花宮主墨幽的兒子。


    因此,在獲得異稟的天賦,從墨幽那裏學得運功法門的同時,他也不得不承擔小迷對桃花宮的恨意。


    這或許就是命運。uu看書wwuukanshu


    “所以我對你也不會有感情。”小迷道,“但我很清楚你是什麽樣的人,你懵懵懂懂的長大,雖然覺得大家都對你不怎麽樣,但實際上你就是個被慣壞了的孩子,因此你愛幻想,又心軟,即使我們已經兵戈相見,即使我不是你的對手,你還是不可能會對我動手的。”


    “你倒真是算得很準。”夜雨苦笑道。


    “所以酒中有藥,藥可以催請,不僅如此,還可以消磨你的力量。劍術再高妙,沒有了力量都是沒有意義的。”小迷道,“我想現在,你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


    夜雨心裏一緊,他猛然意識到,自己握劍的手竟然已沒有力氣了。


    每次與小迷的交談,夜雨總是耗費了太多心力,以至於他都沒有注意到這些細微的變化。


    夜雨的冷汗一下濕透了衣服,他這才意識到,小迷對自己的了解比他想象中更多,而夜雨所處的境地,也比自己想象的更為兇險。


    應該說,已經沒有轉機了。正像小迷所說的,他已經沒有力氣和她對抗了。


    小迷又一次舉起了匕首,該說的話她已經說完了,夜雨已經知道了一切,他將帶著痛苦與悔恨死去,小迷的報仇也終於得到了完美的結局。


    就在這時,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咻”的一聲,一道銀光打在小迷的匕首上,匕首再一次脫手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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