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時,夜雨忽然覺得如釋重負。


    他之前一直不敢麵對自己的這個想法,甚至在努力為自己尋找理由。


    比如溫長醉的阻撓,或是出雲劍派不會容他帶靈心上齊雲山。


    可是,夜雨又何嚐不清楚,自己的一切猶豫其實都隻有一個原因呢?


    彼時,他願意為了書凝拋下一切,隻要她肯迴頭,現今卻猶豫不決,舉步維艱。


    歸根究底,不過是一個“情”字而已。


    夜雨不得不承認,即使他曾在孤島上發誓要陪伴她,也曾與她旁若無人的親吻,但是到了太平盛世中,他對靈心卻真的沒有那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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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犀沉一直沒說話,他似是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也似是在等著夜雨自己的看法。


    “我這樣是不是很混賬啊?”夜雨長歎了口氣。


    “很混賬倒是算不上,雖然有點混賬。”犀沉道。


    “那麽師兄,你覺得我該怎麽做?”夜雨問道,“我覺得我該帶她走,可是……”


    “可是感情這種事,最是勉強不得。”犀沉接口道。


    夜雨又長長歎了口氣,犀沉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


    “世事如夢幻泡影,捉摸不得,變幻難測。”犀沉道,“更何況感情本就是誰也無法左右。”


    “可是靈心她傾心於我,我們在那島上也與戀人無二。”夜雨道,“我唯一慶幸的,就是我沒有汙了她的清白。”


    “那麽,你有傾心於她嗎?”犀沉問道。


    夜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她很溫柔,又活潑聰明,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隻是……我並沒有對她多麽動心。”


    “你既然不為她動心,就該知道自己應怎麽做。”犀沉道。


    “可是這樣說未免太無情了。”夜雨咬牙道,“而且,靈心若是知道,也一定會傷心。不管怎樣,我還是不想讓她傷心的。”


    “我沒有說你沒錯。”犀沉道,“可相比犯下小錯,你至少不能釀成無法挽迴的大錯。”


    “什麽大錯?”夜雨低聲道。


    “是你本沒有鍾情於她,卻發願相守,她本可以找到愛她,她也愛著的人,卻被你蠱惑,最終成為怨偶,耽誤兩人的一生。”犀沉道。


    “真的嗎?”夜雨喃喃道。


    “她現在也許會怨你恨你,會傷心,但時間會抹平傷痛,她也總會忘了你,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愛情。”犀沉道。


    “可是如果我帶她走,她就會專注於我,我卻沒法迴報她同樣的情感。”夜雨道。


    犀沉點了點頭。


    “可我總覺得,如果這麽做,是不是顯得我在逃避,很懦弱?”夜雨又問道。


    “已經明白自己心裏所想,卻還不敢對她說明的話,才是真的懦弱。”犀沉道。


    夜雨又沉默了好一會兒,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犀沉笑笑,“或許一開始會很痛苦,但日子久了你就會知道,這樣做是對的。”


    說這話時,他忽然抬頭望向了天空。


    西北方似有星光閃耀,犀沉的目光也凝注於此。


    他是不是也想起了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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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路再無話,沿著小路安靜的走著。


    風中,時而傳來夜鴉的鳴聲,聽來有些許淒涼。


    夜雨的心中,此刻也正被這絲淒涼之意縈繞。


    在島上那十天如同十年,然而在這樣漫長的時間裏,他卻從未想過迴到中原的自己,竟會滿懷愁緒。


    即使犀沉已經跟他說明白了,可是當夜雨沉下心來,他卻發現自己還是不知該怎樣麵對靈心。


    無論是她燦爛如春花的笑容,還是那迴望自己時黯然的眼眸,都令夜雨揪心。


    夜雨長長歎了口氣,這已是他今夜歎的不知道第多少口氣。


    也許在他握住她手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是個錯誤了吧。


    隻是,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將這個錯誤彌補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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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森林的輪廓出現在夜雨與犀沉麵前。


    池魚居就在森林的邊緣,透過稀疏的樹木,他們已可隱約看見院子裏點起的燈籠。


    燈火幽微,看來卻格外溫暖。


    像是遠人浪跡天涯後,終得小憩的蝸居一般。


    這一刻夜雨忽然感到一種沉重的疲倦。


    他隻想好好睡上一覺,無論什麽事情,都等到明天再來解決。


    然而,就在他們走到院子外不遠處時,犀沉忽然戳了戳夜雨的肩。


    “怎麽了?”夜雨一愣。


    犀沉輕輕笑了一聲,沒說話。


    夜雨一頭霧水,隻見犀沉衝著池魚居院子大門的方向努了努嘴,夜雨循著看過去,整個人便僵住了。


    靈心獨自一人站在那裏,擎著一點燈火,火光明滅的陰影下,她看起來格外寂寞。


    “看來,她也在等你的答案。”犀沉道。


    “我……我該怎麽做?”夜雨急道。


    剛才想的好好的,可是看到靈心的模樣,他就方寸大亂。


    不忍、不舍、不敢,u看書uukanshu 種種情緒交織,讓夜雨不知所措。


    “該怎麽做,我已經告訴你了。”犀沉道,“具體要不要這麽做,當然還是看你了。”


    他忽的又對夜雨鄭重其事的道:“但是你要記住一件事,欺騙一個女孩子純潔的感情,可以說是天下最可惡的事。”


    夜雨還想說些什麽,犀沉已展顏道:“你們兩個的私事,我就不在旁邊礙事了。放心,不管你做了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說完,他拍了拍夜雨的肩膀,徑自快步走向了池魚居。


    夜雨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看著犀沉走進院子,看著他和靈心短暫對望,他這才深深吸了口氣,邁向這間小院。


    短短幾十步,每一步都似有千鈞重。


    夜雨再抬起頭時,靈心已經站在他麵前。


    她已經換了一身如雪的白袍,長發流雲般垂散,再加上脂粉未施,在燈火映照下,看來竟然頗有些憔悴。


    “你一直在等我嗎?”夜雨忍不住問道。


    靈心點了點頭,半晌才抬眼道:“夜雨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夜雨道。


    “我們……要怎麽辦?”靈心問道。


    簡簡單單,甚至是意料之中的問題,卻猛地將夜雨的心髒攫住。


    他雖然已經想好了說辭,卻沒想到這個問題來的如此突然。


    沉默了好一會兒,夜雨才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想……我……”


    “好了,不必說了。”靈心忽的笑了笑,“夜雨哥,其實我是騙你的,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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