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沉沒有迴答。


    夜雨也不說話,安靜的等著他的答案。


    許久,犀沉才終於開口了,夜雨本以為他會苦笑,或者會歎氣,但是他都沒有。


    犀沉隻是用很平淡的口氣說了一句:“你看出來了嗎?”


    平淡的就像在討論晚上該吃些什麽,或者外麵的天氣不錯。


    可他說的分明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我如果一點都看不出來,就太遲鈍了一點吧。”夜雨道。


    犀沉若無其事的態度,反而讓他感覺有些沉重了。


    “說的也是。”犀沉道,“這樣一來,你就明白我在淩雲峰上不討人喜歡的原因了吧。”


    夜雨點了點頭,他此刻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我從魔教來,如果知道的話,可能我在睡夢中就被人暗殺了。”犀沉道,“但是僅僅來自西域這一點,就足夠讓我被所有人討厭了。”


    夜雨勉強笑了笑,沒有說話。


    犀沉這樣的態度,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從齊雲山來都城的路上,他就已經隱約有所懷疑,犀沉對自己身份的諱莫如深,對魔教的了如指掌,都讓他不得不多心。


    鍾玄月剛剛的話,更是篤定了他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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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犀沉忽然又開口道,“你怎麽想?”


    “我能怎麽想?”夜雨愣了下,反問道。


    “你若覺得魔教中人十惡不赦,現在離開,我也不會說什麽的。”犀沉道,“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掌門人也不會怪你。”


    夜雨盯著犀沉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道:“我為什麽要離開?魔教中人十惡不赦,和你又有什麽關係?”


    這下,愣住的人變成了犀沉。


    “魔教中人向來被中原武林深惡痛絕,我……”


    犀沉的話說到一半,已經被夜雨打斷。


    “那‘十二吸血蝠’,我自然是深惡痛絕,可是你不是他們,不管你有什麽身份,你都是我的師兄,我的朋友。”夜雨道。


    犀沉露出了極度吃驚的表情,即使剛剛發現鍾玄月是出雲劍派中人,他的表情都沒有這麽驚訝。


    “我會問你,隻是因為對我來說,這個身份很特別,我不想讓你瞞著我。”夜雨道,“但是無論如何,在我這裏犀沉都首先是犀沉,再是其他的身份。”


    現在,不說話的人變成了犀沉。


    可是他的眼睛卻亮的很,目光中飽含著驚喜與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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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本來他已經決定不解釋。


    迴到中原這些年,犀沉不是沒有試著解釋過。可是從來沒有人給過他解釋的機會。


    “魔教”這個名號已經是原罪,哪怕他後來隱藏了這一點,“來自西域”也足夠讓他遭受很多人的白眼。


    但這一次,他決定把有些事情說清楚。


    人當然不是不可以承受冤屈,甚至很多時候,不解釋比對牛彈琴更讓人好受一點。


    可是,如果剛好有朋友願意傾聽,理解你的苦處,那就不妨告訴他。


    這樣一來,會比一個人悶在心裏快樂的多。


    現在,犀沉正是這麽樣做的。


    “雖然我從西域來,我不是西域人。”犀沉道。


    “我曾聽說西域人的長相與中原不盡相同。”夜雨道,“所以我從沒覺得師兄是西域人。”


    “那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會加入魔教?”犀沉道。


    “我當然好奇。”夜雨道,“所以我在等著你告訴我。”


    “我若不告訴呢?”犀沉道。


    “你不會的。”夜雨道。


    犀沉在心裏歎了口氣,他忽然發現小師弟比自己想象的要機智的多。


    “我加入魔教,是因為一個朋友。”犀沉道,“那時候我沒有別的朋友,那個人對我來說很重要。”


    夜雨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會是這麽簡單的原因。


    “那麽又為什麽離開呢?”夜雨問道。


    “因為我發現我思念中原,思念的快要死了。”犀沉道。


    還有一些事情,他不能告訴夜雨。


    因為他早已經答應了魔教教主,那些秘密,他永遠都會爛在肚子裏。


    這自然不是因為恐懼,能加入魔教又離開的人,真的會恐懼什麽事情嗎?


    犀沉隻是想,無論如何都要做一個信守承諾的男人。


    夜雨自然也沒有為難他。


    “我有點好奇,你那個朋友是誰。”夜雨道。


    “這個問題如果有機會你就會知道的。”犀沉道,“如果沒有機會的話,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


    那些纏綿繾綣,不過是個美麗的錯誤。


    犀沉甚至希望自己能夠忘記,他又怎麽可能說給夜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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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雨撓了撓頭,笑道:“好吧,那我不問了,咱們休息吧。”


    犀沉又愣住了。


    他早就做好了夜雨會問他很多很多問題的準備,u看書 ww.uuknshucm卻沒想到他什麽都沒再問。


    “沒有問題了嗎?”犀沉不禁道。


    “有,而且很多。”夜雨道,“不過我不打算問了。”


    “為什麽?”犀沉道。


    “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夜雨道,“你有你的難言之隱,我當然不會多問。”


    “那我們還是朋友嗎?”犀沉不禁道。


    他從沒有怕過,因為他本來就沒有幾個朋友。


    無論雪落還是鍾玄月,他都充分的信任他們。


    可是夜雨呢?


    說他們是朋友,他甚至到了這個時候才告訴夜雨他的經曆。


    說他們不是朋友,他們又說說笑笑的,認識了十年之久。


    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犀沉的心裏竟有些忐忑。


    “我一直都說過的啊,你首先是犀沉,然後才是出雲劍的大弟子,曾經的魔教中人。”夜雨道。


    犀沉沒說話。


    一般情況下他很容易就會明白這種話的意思,但是當局者迷是個亙古不變的真理,這時候,他寧肯夜雨再稍微多說一點。


    “犀沉是我的朋友,至於他肯不肯把我當朋友,他要用什麽身份來麵對我,那都是他的事情。”夜雨道。


    犀沉終於笑了出來。


    “等離開了皇宮,我請你喝酒。”犀沉道,“我們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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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或許要十年才能交到一個朋友。


    但如果這個朋友可以相互扶持著走過一輩子,那麽十年的光陰也不算浪費,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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