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下來了,三軍將領覲見皇帝前本來約好打算一起去喝一杯,結果密談一結束,三境將領都各懷心事的分道揚鑣。


    薑覆雪一出宮門就瞧見了等在外麵的秦盡崖,他頭上肩上都是雪,在看見薑覆雪的瞬間對薑覆雪笑了笑。


    薑覆雪一時之間感覺自己對他不止是有點心疼,還有點他想不通的苦澀和暖意自心底湧起。他加快步伐走到秦盡崖身邊,抓著秦盡崖的手就走。


    「你傻的嗎,這麽大雪不找個地方躲,怎麽沒迴家?」


    薑覆雪就這樣拉著秦盡崖走在京城的街上,秦盡崖也乖巧任他這麽牽著,哪怕是夜晚,京城本該也燈火通明,街上該是人來人往的,許是大雪的原因,許多攤販都提早收攤了,路上行人也變少了。


    秦盡崖沒聽進去薑覆雪說的什麽,目光隻放在薑覆雪牽著他的那隻手上,本在大雪中被侵蝕的暖意自薑覆雪手中傳了過來,讓他原本冰涼的手暖和了不少。


    他想到,在他很小的時候,喜歡一個人坐在屋門口看雪,也許也是想等著,等著遠方征戰的父親突然出現在家門口,能給他披上一件厚實的披風牽著他的手跟他一起進屋,就像其他小孩子能得到父親的重視那樣。可他等了許久,父親也沒迴來,在他差點被雪埋成雪人的時候,母親才發現把他從雪裏挖出來,再給他煮一碗薑湯暖身子……可自從母親過世後,他在雪地裏坐多久,應該是凍死了都沒有人會發現。


    直到突然有一天,薑覆雪突然出現,然後把他從雪地裏又挖了出來。


    「啞巴了?」薑覆雪沒有得到迴應有點不耐煩的停下腳步迴頭看他,卻看到一個神情落寞的秦盡崖,像極了四年前他來京城帶秦盡崖去沽荊時,在雪地裏彷徨無措少年的神情。


    薑覆雪突然發現,秦盡崖已經長高很多了,剛見麵那會兒才到他腰,到現在已經要比他還高了,隻是因為長時間待在一起,所以他都沒有注意到。


    薑覆雪想起自己剛才的問題,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笨,秦盡崖怎麽可能會想迴那個沒有一點人情味……別說人情味了,連人都沒有的家,那麽冰冷,那麽孤獨。


    毫不留情落下的雪已經把薑覆雪的肩頭打濕了,等秦盡崖抬手替薑覆雪拂去肩上雪他才反應過來,他抬頭看秦盡崖,對方隻是像以往那樣,迴了他一個真誠無比的微笑。


    薑覆雪想,秦盡崖不一樣了,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個蠻橫的京城公子哥了,他變了許多,不止身形外貌,還有他的……性格。兩年曆練,兩年沙場,如今秦盡崖也是一個,有戰功在身的將軍了啊。


    想到這裏,薑覆雪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他這四年來一直隻想把秦盡崖教的更強大一點,卻沒注意到秦盡崖逐漸不合身的衣服,逐漸變低沉的嗓音……但他又分明注意到了秦盡崖看向自己的眼神,可偏偏他唯獨注意到的事情,是他無法掌握的情感,所以他才那麽多次的刻意去躲避秦盡崖。


    ……他說他想要秦盡崖好好的,可他真的有在意過這個被託付到他手上的少年嗎。


    那些成長,能力,情感。


    對薑覆雪來說是理所應當,所以自己才不願意去正視嗎?


    薑覆雪感覺自己內心痛苦起來。


    「覆雪?你怎麽了?」


    偏偏此刻秦盡崖的聲音又把他從自責難過中挖了出來,秦盡崖就是這樣,很快就能發現薑覆雪情緒的轉變,並打斷他那些負麵情感想辦法讓他開心起來。


    薑覆雪搖了搖頭,隻是抓著秦盡崖手腕的手更加用力。他對於感情了解並不多,他這小半輩子都活在戰場上,他分不出情感給誰,他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可直到他到此刻,才終於正視了麵前的這個少年。


    薑覆雪突然發覺,可能自己確實,在秦盡崖身上放了一些私情。


    秦盡崖知道薑覆雪心情不好,但他隻是以為是因為剛才同皇帝密談才導致的,並沒有往自己身上想。秦盡崖朝薑覆雪走近了些,用另一隻空下來的手小心翼翼的抱住薑覆雪。


    「不用擔心,到了京城,你就到家了,皇後,三皇子,梁王,這些人,這些事你都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會替你解決的……我永遠陪在你身邊。」


    這一抱,其實耗盡了秦盡崖很大力氣和勇氣,畢竟他不是傻子,這段時間薑覆雪刻意疏遠他的時刻,他能感覺到,左右不是自己對薑覆雪的愛意表現的太過明顯,讓薑覆雪已經苦惱了。要不然就是,薑覆雪突然想起來了一年多以前醉酒那晚,二人之間那個沒有名分隻有曖昧的吻。


    現在,抱薑覆雪也好,說那些話也好,秦盡崖都做好了被薑覆雪推開,或者被罵一頓的準備。


    但薑覆雪沒有,薑覆雪在許久的沉默後嘆了口氣,然後迴抱了秦盡崖。


    秦盡崖聽到自己的心髒在狂跳。


    好在這個時候街上沒有行人了,不會有人嘲笑他們兩個大男人在街上摟摟抱抱。


    薑覆雪想了一會兒,拍了拍秦盡崖的後背就把秦盡崖放開了,「傻小子,你也到家了,在沽荊待久了,忘了你自己也是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了?」


    秦盡崖還沉浸在剛才那個擁抱裏,聽到薑覆雪的話剛想反駁說自己沒有家,薑覆雪就接著說話打斷了他,「去我家吧,你爹都把你託付給我了,按理說,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嗯……我也可以跟你去你家,你想去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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