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丙想到了將來他所熟悉的那個希爾頓,那時候的希爾頓已經全然沒有了少年時那灼目的鋒芒,他溫和得像是一塊被雕琢、浸潤過的玉石。想必在他的成長途中, 有什麽東西曾經深深地改變過他。


    那會是什麽呢?杜丙甚至都不用思考就知道,那一定與隱龍族在這片大陸上的消失有關, 畢竟在這以後, 他在這篇土地上就再沒有與自己相親的血脈了。


    或許是見杜丙發呆得太久, 蒙特喚了他一聲,「杜賓,現在已經很晚了, 或許你也需要休息?」


    「哦不,我隻是覺得有些可惜,為你們二人感到遺憾。」


    但蒙特卻扯了扯嘴角為他的說辭感到好笑, 「好吧, 既然如此...那麽你陪我練劍吧, 你是希爾頓的侍從,劍術應該是出類拔萃的。」


    「這...」杜丙是真覺得有些慌亂了,他雖然長得挺高大,奈何卻一點也不懂所謂的劍術。


    好在蒙特格外會腦補,將杜丙的遲疑理解成了不屑一顧的傲氣,所以隻諷刺地搖了搖頭後,就不再多勸。


    隻是自己重新返迴了房屋,將放在桌上的鎧甲和銀劍拿出來了。


    「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今晚應該是打算和我一起待到天亮,這是希爾頓的安排吧。」蒙特看了他一眼,也感覺到了杜丙的尷尬,於是穿上了鎧甲,握住了閃著寒光的武器在鼓陣湖旁,在這樣的深夜裏練劍。


    杜丙重新坐迴了岸邊,他托著腮看蒙特在一旁練劍,就覺得有些心煩意亂。


    無論怎樣,蒙特是個自律而又努力的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並且...無論是不是看在希爾頓的麵子上,在明知道杜丙是為了幹擾自己三日後至關重要的比賽才來到這裏以後,他也沒有說出什麽過分的話,這其實並不容易。


    將心比心的想,如果他是蒙特,出生在一個平常的小貴族家庭,為了向上攀爬而經曆了那麽多的坎坷和挫折,卻還得麵對這些令人無語的「不公平」,他是會憤怒的吧,或許還會抑鬱,但蒙特的目光仍舊很堅定。


    杜丙不知道希爾頓對蒙特「偽君子」的評價是否受到了主觀情緒的影響,但他在此時此刻確實很欣賞蒙特,也真情實感地認為,雖然蒙特對於「惡魔」的看法十足的古板和老套,但除此之外,他完全符和騎士精神「正義、堅韌、正直」,他其實...是最適合加入皇家騎士軍團的了。


    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在天破曉的時候,他和臉上帶著明顯疲態的蒙特在鼓陣湖邊分別。順便的,杜丙還給他帶來了另一個壞消息:「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我...還會來找你敘舊。」


    聽到這樣噩耗的蒙特臉色不好,但仍因良好的教養沒脫口而出什麽髒話,甚至勉強笑著讓杜丙替他問候希爾頓的身體安好,然後才拖著汗水淋漓的身體往自己的房間裏去。


    熬了一整個通宵,即使杜丙在前一天下午的時候已經刻意補了眠,腦子也是昏昏沉沉的,所以在迴到小希爾頓住處的時候,一不留神竟然用了他在成年後的希爾頓麵前慣有的姿態。


    他看見希爾頓已經收拾妥當,換上了類似於製服一樣的衣裳坐在桌旁的凳子上,用木梳整理著那頭在日光下閃閃發光的、金子似的頭發,就想都不想地坐在他旁邊,差點兒就要觸碰上他的發絲。


    但是希爾頓立馬轉過身來,用淩厲的眼神盯著他,帶上了警惕的語氣:「你一晚沒睡迷糊了嗎?」


    所以杜丙立馬像被燙著了一樣收迴了手,臉上也不由帶上了做賊心虛似的表情,「不好意思,我確實有點不清醒...剛才不小心把你當作了認識的故人。」


    「...那你眼神可真夠差的,能把我和別的人稿混淆。」希爾頓說話是一如既往的毫不留情,不過他很快沉默了一下,然後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隻是神情怎麽看都有些緊張:「不過你昨晚怎樣?蒙特他...有沒有對你說些什麽?」


    「蒙特他確實和我講了和你之間的一些事。」


    「什麽事?」希爾頓於是很快地瞥了他一眼。


    「他告訴我你們之前有過很好的交情。」


    希爾頓有一瞬間微微睜大了眼,「交情好?好吧...不過除了交情之外呢?」


    「他還說自己能到今天的地步,實在是付出了很多的艱辛。」杜丙摸了摸頭有些心虛。


    其實他明白小希爾頓在緊張什麽,他應該是怕慘了身份二次暴露後再次遭受冷言冷語的譏誚,而這一切蒙特早就原原本本地告訴他了,但自己是絕不可能用另類的眼光去看待希爾頓的啊,所以他的眼神變得坦蕩。


    而這,讓一直在仔細觀察杜丙神色的希爾頓終於安心了下來。


    希爾頓終於輕嗤了一聲,在開始的驚訝褪去後,他顯得有些生氣,又十分的不屑,「哼,那又怎樣?」


    「沒什麽...我隻是感嘆你們現在的關係...你們現在看上去不太融洽。」


    「...」希爾頓這一次沒有迴應他,他此時終於打理好了那頭蜷曲的金發,就惱怒地端詳著鏡中站在自己身後的杜丙的倒影。


    杜丙於是很快擺手解釋:「我沒有別的想法,我隻是覺得遺憾...」


    他說了和蒙特一起時一模一樣的話,然後不意外地看見小希爾頓黑了臉。


    希爾頓表達不滿的方式比起蒙特而言要直接許多,他直接撿起鏡子旁插在花瓶裏還帶水的粉色鬱金香,狠狠丟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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