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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支著頭蹲坐在庭院正中的櫻樹上,整個人徹底融入黑暗。他摩挲著下巴,陷入了思考:‘宋白芷是沒看懂暗示?’


    ‘他們人呢?東廂房也沒人啊!?’


    黑瞎子抱著胳膊,風一吹,打了個哆嗦。


    ‘這陳府,真是見鬼了!’


    黑瞎子透過樹蔭,看著夜色,暗暗抓狂:‘算了!我再等等!’


    …


    秦淮


    分明是時節倉促,西風凋碧樹,庭院中卻暖香嫋嫋,鶯鶯燕燕環繞成群,任由座上客挑挑揀揀。


    穿著旗袍跪坐一旁彈奏琵琶的女子,聽著滿堂荒誕,她低了頭,神色疲憊。


    這麽多年儀容立身,修養儀表,隻待成家圓滿。卻不料世事多變,落到受人挑選的境地。


    秦鬆良支著頭,麵上一派沉溺,心中卻沉浸似水。‘秦淮水榭花正好,隻歎不適時節冰未消。’


    他感慨道:“風月難抵浮生皆縱啊。”隻這一句話,便讓在場的諸位坐立難安。什麽吹拉彈唱,瞬間銷聲匿跡,眾人嘩啦啦的低了頭。


    (風月無邊,但抵不過所有的事物轉眼而過,短暫空虛的人生都放任,不受拘束。)


    他笑盈盈的問:“我不過是感慨一下,各位為何如此緊張?”


    秦鬆良的話,的確隻是感慨的意思。可這個節骨眼上,是他推舉楚落年上位兩次皆被駁迴的狀態。那麽,他的意思,便很難不讓人多想。


    當初小秦師長上位,是誰也不看好的。可老秦師長就是那樣不明不白的死在情殺上了,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事情就是如此荒謬的發生了!


    徐長官眼珠一轉,打了個圓場。“師長,您這身份,什麽名伶歌妓,青苔碧瓦,琉璃花瓦落在您眼中自然都是些俗物。”


    秦鬆良無聲呢喃:“舊境難丟,殘夢最真,看遍十幾年興亡,再聽悲呦……。”他看著座上眾生相,心下愴然,原來這條逆行的泥濘之路,竟如此難行。


    為官四年,卻至今才方明了,水清則無魚。


    自由二字本就是條條框框的,但總有一筆衝破邊界。民主亦是如此,五四”運動爆發,工人階級登上曆史舞台,標誌著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開始,也意味著,多方地區軍閥的統治即將落幕。


    秦鬆良飲下一杯酒,似醉未醉的拉起角落跪坐的琵琶女,朗聲笑道:“一處秦淮北,一場風流覺。”說罷,便與琵琶女貼身離去。


    他話音剛落,場上推杯換盞,再次熱絡起來。


    …


    長沙


    一直到出府,陳皮還有些恍惚。多年夙願,一朝成真,怎樣都覺得不真實。


    他摸索著袖中二人的八字名帖,才覺得心落在了平地上。


    他準備讓齊鐵嘴合個八字,卻並不打算在這個節骨眼上和宋白芷提成婚。


    因為陸建勳盯上他了,他不能將宋白芷拖下水。雖說老人常言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可他陳皮向來不聽老人言。


    不過隻是一個當官的。和那老秦師長一樣,下手隱匿些,處理幹淨,誰能拿他如何?


    但是,他與宋白芷二人的八字還是要合的。事哪怕訂婚之事,隻辦了一半,也是定了的。


    齊鐵嘴看著宋白的生辰八字,麵色慢慢變得凝重起來。他爹為宋白芷看過麵相,手相,他亦是如此。


    可宋白芷的生辰八字,他卻從未聽說過,如今這細細一看,竟是個克人克己的天煞孤星命。


    齊鐵嘴思忖半晌,猶豫再三後,開口問了:“四爺上次讓我為宋大小姐看相是化解劫數,這次是為了?”


    聽到這話,陳皮麵上瞬間帶上了笑:“你覺得呢。”


    齊鐵嘴看著他這春風得意的模樣,心下門清,並不意外。他送了陳皮一句話:“祝你二人,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是蒲葦雖然柔軟,但如同絲一樣堅韌,磐石也不容易被轉移。)


    陳皮大概聽懂了,但並沒有追問這句話具體的意思,而是問起了很早以前。齊鐵嘴曾經說過的話。


    他眼中帶著一絲疑惑與探究,看著齊鐵嘴道:“你曾經說過,在宋白芷那我早就贏了。我想知道,我贏在哪了?”


    齊鐵嘴一愣,瞬間破了聲:“四爺,你這又爭又搶都這麽久了,你竟然一點也沒發現?我真該說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嗎?”


    陳皮心情好的提醒道:“你已經說過了。”


    齊鐵嘴這麽一想,後槽牙都快咬碎了:“所以,四爺你說你這一點都沒發現!你是怎麽磨的人大小姐同意的!”


    陳皮不動聲色的擦拭著九爪鉤,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雖然沒說一句話,可齊鐵嘴就是感覺到了脖子發涼。


    齊鐵嘴討饒的換個了嘴臉,笑嗬嗬的用茶鉗挑起熱茶後,將算命的旗帆收了起來,一副秉燭長談的架勢。難得的,陳皮沒有扭頭就走。


    “說起來,我認識宋大小姐也有六年多了。這麽多年下來,她是什麽什麽樣的習慣,秉性,也算摸透了七八分。”齊鐵嘴將熱茶推給了陳皮。


    在齊鐵嘴極力示意下,陳皮狐疑的挑了挑眉梢,喝了一口。齊鐵嘴指了指茶,問陳皮:“明白了嗎?”


    陳皮端起茶杯,眼中的懷疑更甚,他冷不丁的反問:“你在茶裏加什麽了?”


    齊鐵嘴無奈的哎呦了一聲:“四爺!茶裏有什麽東西我還能好端端坐在這裏嗎?!”


    “四爺!你榆木腦袋嗎?我的意思是,這麽多年下來,除了檢查過的,你有見宋大小姐接別人遞給她任何能入口的東西嗎?”


    陳皮迴憶了起來,好像的確和齊鐵嘴說的一樣。不過,宋白芷為什麽不接旁人遞來吃食,原因他很清楚。


    “你遞給她的,她哪次沒有接下?”齊鐵嘴瞬間想到那一袋糖炒栗子,還是他先行‘試毒’後,對方才意思的吃了兩顆。他頓覺人比人氣死人。


    “而且,宋大小姐身邊除了這麽寥寥的幾個合夥人。這麽多年過來,她身邊不就隻有一個你嗎?”齊鐵嘴酸的咋舌。


    似乎想到了什麽,他補充道:“不對……還真有”。


    陳皮變了臉色,低垂著的眼中顯然起了幾分殺意。


    卻聽齊鐵嘴說:“除了你師娘心大,我就沒看到幾個活人能貼近她半分。”


    陳皮緊繃的脊背鬆懈了半分,他假笑著糾正齊鐵嘴:“齊八爺,你應該稱唿她為宋當家。”


    齊鐵嘴摸了摸分毫未傷的心口,一臉吃痛的震驚看著陳皮。不等他開口耍寶,陳皮問:“現在能合八字了嗎?”


    齊鐵嘴從不在自己吃飯的家夥上開玩笑。可他麵對眼前的兩張八字,卻有些束手無策。


    一個克人克己天煞孤星,一個命硬多舛天煞孤星。


    這二人都不是好命格,一個命輕到紅塵拉不住,一個命硬到閻王不敢收。


    如今這湊一對,難不成兩兩相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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