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從北平迴來已經過了七天,在此期間,宋白芷一直陷入昏迷。


    陳皮什麽辦法都用了,甚至願意讓張啟山踏進他的房子。可除了替宋白芷掛上營養袋,他們想不到任何辦法。


    直覺告訴他,這次是不一樣的,因為他從來沒有見到過宋白芷昏睡這麽久。可是,即便知道,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這期間宋白芷認識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陳皮不想待見他們,可又隱隱期盼著,希望有一個人能夠把宋白芷叫醒。


    師娘的身子不太好,但她放心不下生怕他府裏的下人哪裏照顧不好,就自己起早晚迴的來府裏照顧宋白芷,希望她快點好起來。


    尹新月也來過兩次,帶著一個西洋大夫,感覺和瞎子的醫術差不了太多,總歸也沒什麽大用。


    陳皮坐在床沿看著唿吸勻稱的宋白芷,替她重新掖了被角,一直不曾離開。


    “宋白芷,所有能用的辦法我都試過了,你在不醒,我該怎麽辦?兩年兩年又兩年,我究竟要等你多久?”


    “你不會變老,可能還不會死,可是我不是,我隻是普通人,能活多久,全看運氣………我等不了你太久。”陳皮似乎想到了什麽,唇角勉強帶上了一絲笑意補充道。


    “你如果想起來了,肯定又要說我沒大沒小。不過就算你記起來也沒用,我是不會喊你阿姐的。”


    “你應該不知道吧,在你在替張啟山做任務,再次從我眼前消失的時候,我是真的不想在找了。”


    “在我過去的六年裏,你霸占了我所有的生活。可在你心裏,我應該隻是一個過路人。你死心眼的做著所有你要完成事,將我隔絕在外。‘’


    ”即便我阻止你很多次,你也會一次次拋開我去做。你從來不會停下步子迴頭看,也從來不會聽我都說著什麽。”


    “可能他們都比我重要吧,不過無所謂了。反正我的對你的心思早就被所有人看穿了,隻有你,一直沒有看透。”


    齊鐵嘴說,他看過所有人的命數,唯獨算不出宋白芷的。


    但是她過的如此多災,想來是命太輕,需要一個過往有牽絆並且命硬的人牽著,魂才不會被勾走。


    陳皮從袖中拿出那帶著體溫的紅繩鏈子係在了宋白芷手腕上。這是他派人在鬼市打聽了好幾天才找到的銅錢,做了兩串手鏈。一串在他自己的手腕上,一串給宋白芷。


    按照齊鐵嘴的說法,對應著年份,層層疊進。命硬的帶陰麵,命輕的帶陽麵,用他的命數去填宋白芷的不平。


    說起來好笑,每次在他認為自己在宋白芷心裏沒什麽分量的時候,宋白芷總是做出出乎意料的舉動。


    其實在秦淮看到宋白芷手上的傷時,他是很生氣,不過氣的是他自己,為什麽總是要去聽宋白芷的話,如果沒有聽,那件事就不會發生。


    他知道宋白芷忘記了很多東西,那天他也隻是試探的落了滴眼淚,想要看看宋白芷的反應。畢竟他早已不是孩子了,掉眼淚對他來說,實在太久遠了。沒想到宋白芷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慌亂…


    前兩日三爺下墓迴來,聽說她迴了長沙,派人來他這問過,用不用的上他出手。被陳皮推拒了。


    因為宋白芷從迴來開始,就一直沒有露麵,在長沙城見過她並且知道身份的人,幾乎沒有。


    推拒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三爺的緣太淺。符合這一點的,隻有他和張啟山。


    其實即便是緣深,他也不會讓任何一個男人的東西,帶在宋白芷身上,形影不離。


    三爺他尚且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張啟山卻是絕對的不行。


    陳皮將她的手塞進被子裏,笑著說:“我知道這些都是我騙來的,等到你想起來所有事的時候,絕對會毫不猶豫離開。不過這次,就算最後你要離開,你也必須帶上我。”


    門外夥計小聲的敲了敲門側說:“四爺!堂口有收貨!”


    陳皮收斂了所有的表情,掃視了室內一圈後,打開了門示意外麵的傭人進去侍候,自己兩步做一步的離開了。


    …


    日落黃昏後,碼頭的夥計早已下了工,見到陳皮一幫人出現在碼頭,那些擺攤的小商販火急火燎的收拾起了攤位,慌不擇路的離開。


    陳皮阿肆的名頭雖然是近兩年新起的,但是他狠辣的手段卻在長沙城聲名鵲起。有不少眼紅的人查過他的老底想要取而代之,沒想到一查一個不吭聲。


    一問才知道,這狠角色初出茅廬就屠殺燒村的水匪,十幾歲的時候,因為一百文,更是血洗整個黃葵幫。


    連九門那位三爺提到他時候,都要說一句狠辣的角色。


    這樣對比起來,他殺水蝗四爺這件事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了。


    這會他人出現在二月紅的堂口,有些好事的人還是沒忍住,留在原地多看了兩眼。就這兩眼,險些被陳皮一同扣下。


    陳皮收迴了目光,盯著腳邊被捆成粽子的人問:“我要的東西呢?”


    那人雖然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有底氣,他怒喝道:“四爺,道上也有道上的規矩,這東西是兄弟幾個廢了半條命才找到的,您這一聲不響就將我綁了,也不怕我大哥找您喝茶嗎!”


    這話一出,堂口的夥計神色各異起來,有些甚至隱隱有些發笑。


    ‘和誰講道上規矩?這是個青頭吧’


    ‘找誰喝茶?找陳皮阿肆喝茶?!’


    ‘這外城的夥計,還真是天真。’


    ‘嘖,又一個不怕死的。’


    陳皮摩挲著下頜,若有所思,似乎在認真的思考著他的話。


    正當底下人磨刀霍霍宰人的時候,陳皮開口了:“給他鬆綁。”


    底下人有些懵了:“啊??四爺,這……?”


    陳皮一記眼刀後他自覺閉了嘴,上前替人鬆了綁。


    陳皮的視線在那人身旁來迴審視,他漫不經心的說:“趁我現在心情還不算差,說說吧,圖紙在哪。如果說不出來,也不用走了。”


    那人渾身一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將袖子夾層中團成團的帛書一口咽下了。似乎是因為吞咽的實在用力,讓他的整個眼眶泛著不正常的紅,看起來十分可怖。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大聲的威脅道:“圖紙在我的腦子裏,四爺您殺了我,可就什麽也沒有了。”


    出乎意料,陳皮看起來並沒有生氣,甚至笑了。


    隻是底下夥計看見他摩挲九爪鉤動作,心下了然誰也沒敢吭聲,甚至不敢大喘氣。


    浮光躍金,夜涼如水,陳皮本就不算和善的聲音,即便帶著笑意,也是明晃晃的威壓。


    那人有些慌神,他隻聽見陳皮說:“那你大概不知道,我隻做死人生意。”


    “剖了他。”


    一陣淒厲的慘叫後,江麵多出了一抹鮮紅的血色在靜謐的夜色中暈染開來。


    與此同時,一方染血的帛書在陳皮的麵前被撲開。


    ‘原來你要找的,不止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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