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男人一把抽出他懷中的匕首:“還留著這一手防人呢。”


    狗七口裏全是燒餅,說不出利索話,隻能掙紮著揚手去奪。可男人根本不去理會他,反而細看了看匕首,讚道:“都說‘將軍手裏沒有生鏽的刀’,磨得還算光亮,小子,從哪兒偷的?”


    聞言,狗七一抹嘴,高聲反駁道:“不是偷的!”


    “哦。”男人不以為意:“既不是偷來的,那便是搶來的。”


    婦人蹙著眉,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放這小孩子一馬。然而男人自有思量。他將匕首收了起來,向狗七伸出手掌,豪氣一笑。


    “小子,這燒餅太素,跟咱走吧。”


    狗七麵露疑色,同樣不敢信他。男人也不逼迫,隻自顧自道:“外頭車上有肉餅,咱還能另送你柄更快的刀,管你頓頓能吃飽。”


    “怎麽樣,要不要投軍?”


    *


    後來許久,狗七才曉得救他的婦人姓容,是濠州城首領郭子興的義女。


    而她的那位夫君,姓齊名元興,是郭帥帳下的一員虎將。


    天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即便有,他也不敢相信能落在他頭上。狗七為了活命跟他去了,卻免不了擔憂疑慮——他到底能為齊元興做些什麽呢?


    事實上,齊元興好似對他毫無要求。他讓狗七同他家的侄子外甥們一同讀書習武、研習兵法,留在容夫人身邊同吃同住,待他就像待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除此之外,他們還給他取了名字,隨了齊姓。


    盡管人生地不熟,可狗七從生下來就沒過過這樣好的日子,每天醒著依舊恍惚,好似在夢裏。尤其是容夫人,她對狗七的好三天三夜也數不盡,當真叫他難以報答。因此,他將一腔氣力都用在了課業上。從大字不識開始,拚命學著天書一般的四書五經;從身無長處開始,下功夫苦練騎術、槍法與拳法。


    他其實是個極其聰明的孩子。僅僅過了三五載,便趕上了同齡人的進度。四書五經熟背,刀槍劍戟善用。連齊元興都讚他天份非凡,隻可惜開蒙稍晚,底子不夠紮實。狗七也明白自己的不足之處,但他另有法子彌補,從不因此自苦。


    而沉令宜初次見到他,正是在校場之上。


    那時,紅巾軍方才攻下應天城,處處都洋溢著歡欣雀躍之情。軍中的少年郎君們酒酣興起,嚷嚷著要比武作賭較個高低,除卻大小將領,連女眷們都出來瞧熱鬧。


    沉令宜從前一直跟隨她娘在山中東躲西藏,現下才搬來此處半月,從沒見過這樣有趣的熱鬧。容夫人也樂得帶她去看,好讓她多認些人,免得見誰都怯生。


    校場上已然賽起來了。都是十來歲的年輕小夥,渾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勁頭,十八般武藝樣樣皆有。沉令宜瞧得眼花繚亂,好奇問道:“夫人,這群人裏誰最厲害?”


    容夫人想了想,指給她看:“劍為百兵之君,若說用劍,應數你郭英哥哥最佳。可他比開平還大三歲,又不愛占晚輩的便宜,今日定不肯上場。除他以外,應當就數馮家的小公子了。”


    沉令宜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正望見兩個少年用劍打得難舍難分。其中一方的招式明顯刁鑽許多,逼著對方節節敗退卻又故意拖延遲遲不肯決勝,好似戲耍對方一般。想來定是那馮小公子無疑。


    “這得打到猴年馬月去。”沉令宜懶得多看,轉過頭又問道:“我曉得開平哥的槍法好,夫人,這場中可有人能與他一較高下呢?”


    聞言,容夫人輕輕一笑,歎道:“開平的槍法確是無人可比,不過倒有個人,連他都不得不服。自開平來了這,他倆幾乎形影不離。”


    “是誰?”沉令宜當即追問道。


    “他是我的義子。”容夫人引她去看,柔聲解釋道:“也是個不愛出風頭的,不過箭術極好,就是性子略有些怪,你見了便知道了……”


    “沐恩!”


    這廂,少年們正一齊起哄推齊聞道上場:“快去快去!別裝縮頭王八!雙玉勝了九籌了,你若再不去,彩頭可就歸他了!”


    沉令宜被他們的笑鬧聲吸引了。不遠處,一襲青衣窄袖袍的少年半束著發,被一群人圍在中央。他的身形有些瘦削,個頭卻很挺拔,未及冠的年紀,眼角眉梢都是飛揚神采。


    “別激我。”他笑著推拒道:“思本和思危都閑著呢,且找他們去。”


    “多謝你的好意。”齊文忠聽罷趕忙道:“雙玉那樣的性子,不贏下這局是斷不肯罷休的,我已經敗給他了。”


    “喲。”齊聞道吹了聲哨,打趣道:“當真少見,你是閉著眼同他比的吧?不過要贏一局也不難,你騎術最好,不如在馬上與他比射飛雁?”


    “少在這兒說風涼話。”齊文正冷哼一聲:“你到底比不比?”


    “算了,思危,別為難他了。”黃玨眼見沒人出頭,也悠悠下了場,噙著笑道:“齊聞道,不敢上就趕緊認個輸吧?隻差你這一籌了。”


    說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左手抬弓對準了齊聞道,沒有搭箭,而是虛虛一拉弓弦對著他做了個放空箭的動作。


    拿弓對著自己人是十分無禮的。齊聞道見狀一下冷了麵色,當即推開身側之人,朗聲道:“誰說小爺我不敢同你比了?隻怕你功敗垂成,輸得太慘。”


    場邊的沉令宜看得興起,她緊緊盯著那二人走進靶場,各自取箭。齊聞道率先張弓搭箭,他深吸一口氣,瞄準遠處的靶子,然後用力射出箭矢。箭矢如同閃電一般飛向靶子,但卻稍稍偏了一點,射中了靶子的邊緣。


    另一邊,賀雲起也不甘示弱。他輕鬆地拉開長弓,眼神專注而堅定。他的動作流暢自然,仿佛與弓箭融為一體。他一箭接一箭地射出,每一支都準確無誤地射中了靶心。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的比分逐漸拉大。齊聞道雖然盡力追趕,但賀雲起的射箭技巧明顯更勝一籌。最終,比賽結束,賀雲起以絕對優勢贏得了勝利。


    沉令宜興奮地鼓掌叫好,她對齊聞道說:“這次你可真是遇到對手了!不過沒關係,下次再加油吧。”齊聞道有些懊惱地看著賀雲起,心中暗自下定決心要努力練習射箭,爭取下次能戰勝他。


    “喂,小叫花子。”


    近處無人,黃玨沒了顧及,又喚起了舊稱羞辱他:“我學箭的時候,你還不曉得在哪裏討飯吃呢,也該同我比?”


    黃玨不是自小在軍中長大的,他跟著姐夫投靠過來沒多久,因而並不清楚齊聞道有幾斤幾兩,隻當他的箭術與槍法拳法一般平平無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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