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杭收拾完這一身髒亂,呆立在淨室裏好半晌,不知究竟該不該出去。


    方才她能明顯感覺到,男人今夜是打定主意做到底的,他根本不管她有多怕多痛,隻顧滿足自己的獸欲。倘若她此刻出去了,還會不會被繼續蹂躪?


    師杭不確定。


    此刻在她眼中,孟開平粗俗狂妄、卑劣無恥、沒教養沒人性,簡直連野狗都不如了。這種滿腦子醃臢事的男人,恐怕她來不來癸水根本對他毫無影響,說不準他還覺得更新鮮刺激呢。


    師杭越想越覺得外頭就是龍潭虎穴,出去就死定了;可若不出去,男人遲早要進來抓她,到時更難堪。


    於是她屏息凝神,躲在裏麵許久,直到聽外間毫無響動了,才躡手躡腳地探出去。


    奇怪的是,屋內燭火仍亮著。她以為男人睡著了,誰知甫一繞過屏風,便望見一道高壯身影擋在她的妝台前。


    男人肩背寬闊,身高腿長,窩在她的小小繡凳上著實有些憋屈——隻見他低垂著頭,小心翼翼地拉開了她平日放雜物的箱櫃,不知在忙著鼓弄翻找些什麽。


    見狀,師杭第一反應就是想衝出去製止他。未經允許私碰他人之物,簡直失禮至極,這男人的爹娘到底有沒有好好教導過他?


    可她又轉念一想,現下貿然出去豈非自投羅網?倒不如靜觀其變。


    她正欲悄悄退迴去匿在屏風後,結果,一隻腳還沒來得及往後縮,就聽見男人冷不丁出聲道:“裝模作樣的,有意思麽?出來。”


    師杭的動作霎時定在原地。


    片刻之後,她隻得認命般,垂頭喪氣、一步一挪到男人麵前。


    “你怎麽知道我出來了?”師杭嘟囔著問道,明明他背對著她啊。


    聞言,男人輕嗤道:“我沒看見不代表我聾了。你腳步雖輕,吐息卻重,站在那兒扭扭捏捏好半天,怎麽,想著如何殺了我?”


    師杭心頭霎時一驚,忍不住抬眼偷瞧他。此刻,孟開平的欲火已經消得差不多了,但臉色屬實算不上好看,畢竟被她這麽一折騰,沒嚇出點毛病來都算他心態好。


    師杭見他臉色陰沉沉的,當下也不敢再多說什麽,隻得悻悻立在一旁看他將翻過的箱櫃闔上。


    孟開平扭頭,見她始終站得遠遠的,一副瑟縮畏懼模樣,便自嘲道:“我還不至於那麽禽獸,連來了癸水的女人都硬上,站近點能要了你的命?”


    師杭不大相信他的話,固執要求道:“那你發誓,這幾日絕不碰我。”


    孟開平無語極了,這姑娘真是幼稚天真得可笑。對他來說,和女人講話跟放屁差不多,睡一覺就忘幹淨了。


    但為了糊弄她,他還是勉強道:“行,我發誓,倘若我這幾日再碰你就斷子絕孫,滿意了吧?”


    實話說,他這幾日對她真不敢有太多想法了。一瞬間,從雲端到十八層地獄,類似的邪門事兒再來幾迴,恐怕他就真的要斷子絕孫了。


    這種誓言對男人來說應當挺毒的吧?少女稍稍鬆了口氣,但很快,她又想起一茬事。


    師杭隱約聽聞過一種說法,女人的葵水是穢物,倘若男人沾上了是會倒大黴的,就連生產過後月子裏也一樣。


    於是她問孟開平道:“你不碰我,是不是怕戰場上遇險喪命?”


    聞言,孟開平剛開始一頭霧水,聽她一解釋方才恍然道:“還有這種說法?我不曉得。隻是記得我老家那邊,婦人生產後確實會和丈夫分房睡,許是忌諱你說的這緣由?”


    說著說著,他突然挑眉看向師杭,似笑非笑道:“不過,你問這個作甚,該不會是擔心我吧?”


    師杭心中暗暗冷笑,她確實非常擔心他——擔心弄不死他。倘若這法子真的靠譜,她簡直巴不得將用過的月事帶全甩他腦門上。


    少女心裏這樣惡狠狠地想,嘴上卻故作嬌嗔道:“你胡說什麽呢。”


    孟開平見狀更樂了。他真以為這姑娘是記掛著他,當下便覺得心頭熱乎乎的,趕忙伸臂摟過她哄道:“不怕不怕,你且放心就是,咱不信這個!”


    “況且,這邊一時半刻還打不起來。婺源那頭是胡將軍領兵,我負責留守城內,萬萬兵馬加上重修過的城牆,想來苗軍不敢擅攻……”


    師杭柔順地窩在他懷中,聞言,霎時心如擂鼓。


    她萬萬沒料到,自己無意間的一句嬌話,竟惹得他說了這麽多要事。往日她隻顧著賭氣,處處與他針鋒相對,而他也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盡說些廢話;直到今日她才猛然醒悟,同這男人硬著來,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很明顯,他吃軟不吃硬,而且頗被她的容色所吸引。


    師杭想,古往今來,有多少女人能正大光明地同男人爭鬥呢?權勢、地位、財物……這些令人心折之物,她已然盡數失去了,所剩的唯有這副姣好皮囊了。


    無欲無求者,無處可破;但隻要他有欲望,便有可破之處。既然男人喜愛這副皮囊,那她何不利用一番呢?


    孟開平自然不知道少女心頭所思所想,他擁著懷中的軟玉溫香,突然覺得,自己也並非定要同她做了那檔子事才會快活。


    眼下,拋開一切紛擾仇怨,隻是這樣靜靜抱著她,他竟已感到十分滿足。


    這些年來,孟開平四處征戰,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也殺過很多人。到如今加冠之年,身邊的親近之人越來越少,除卻當年和他一起走出昌溪的沉善長,居然一個也沒有了。


    他們都死了,隻剩下他一個人。


    孟開平更加用力地環緊懷中的少女,似乎想借此,填補心中的空茫。


    那日攻破金陵城,他一馬當先闖入福信的府邸,旁人都隻當他想奪得頭功,卻無人知曉他內心深處的隱晦。


    其實,他隻是想更早些看一看。


    看一看能名正言順與她定下親事的人家,究竟是何等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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