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正統五十二年。


    此時的朱銳已經六十歲了,俗話說六十一甲子,朱銳穿越成為大明的朱祁鎮已經三十八年了。


    天尚未破曉,濃稠如墨的夜色還緊緊擁抱著大地,皇宮之中卻已然燈火通明,恰似浩瀚夜空中陡然亮起的璀璨星河。宮人們如忙碌的工蟻,穿梭於廊道殿宇之間,手中或捧著紅綢,或提著燈籠,口中低聲交流著布置的細節,一絲一毫都不敢懈怠。那漫天飄舞的紅綢,仿若絢爛的朝霞提前落入了這深宮內苑,給莊重肅穆的宮牆殿瓦披上了一層喜慶的華裳。巍峨的宮殿在燈火映照下,飛簷鬥拱的輪廓被勾勒得愈發分明,金色的琉璃瓦閃爍著迷人的光芒,似在與搖曳的燈籠爭輝,共同迎接這盛大節日的降臨。


    寢殿之內,朱銳早早起身,他身姿挺拔,雖已屆花甲之年,卻依舊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唯有那鬢角的銀絲和眼角的細紋,悄然泄露了歲月的痕跡。他踱步至銅鏡前,貼身太監李福趕忙跟上,手中捧著一襲嶄新的龍袍,大氣都不敢出。


    朱銳靜靜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目光深邃幽遠,仿若穿越了層層時空,迴到了三十八年前那個命運轉折的時刻。那時的他,還是個初來乍到的現代人,懵懵懂懂間成了大明的朱祁鎮,懷揣著滿心的惶惑與壯誌,一路摸爬滾打至今。想著那些為了改革而熬過的漫漫長夜,為了平衡朝堂勢力而費的心思權謀,還有那一場場天災人禍下百姓的哀嚎與期盼,朱銳的心中五味雜陳。


    “陛下,今兒個可是您的大喜日子,老奴給您把這龍袍穿上。”李福小心翼翼地開口,打破了屋內的寂靜,聲音中滿是諂媚與恭敬。


    朱銳微微頷首,任由李福伺候著更衣。那龍袍質地厚實,繡工精美絕倫,每一針每一線都傾注了皇家繡坊工匠們數月的心血。金龍張牙舞爪,似要騰飛而出,鱗片在燭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朱銳輕輕撫摸著龍紋,心中暗忖:“這一身華服,承載的不隻是帝王尊榮,更是大明萬千子民的期許,這一路走來,可絕不能辜負。”


    “李福,你說朕這在位的年頭,可算有幾分功績?”朱銳突然開口,聲音沉穩,目光卻仍未從鏡中移開。


    李福手一頓,臉上堆滿笑意:“陛下這是說的哪裏話!自陛下登基,平內亂、興水利、促商貿,樁樁件件皆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百姓們哪個不是對陛下感恩戴德,傳頌陛下的仁德呢。就說去年那場大旱,要不是陛下調度有方,開倉賑濟,還組織百姓掘井抗旱,多少地方得餓殍遍野呐!這恩澤,百姓們都記在心裏。”


    朱銳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可朕也知,改革之路阻礙重重,有些舊俗積弊,朕尚未能連根拔除;朝堂之上,暗流湧動,黨爭的苗頭時不時冒出來;還有那民生疾苦,雖有改善,卻仍有諸多不足……”


    “陛下莫要憂心過度,這天下大勢,哪能一蹴而就?陛下心懷天下,日夜操勞,老奴都瞧在眼裏。這大壽便是老天給陛下的吉兆,往後定是順遂無憂,宏圖大展。”李福趕忙勸慰,手中麻利地整理著龍袍衣角。


    朱銳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衫,轉身看向李福:“罷了,今朝先顧著這壽宴,莫要出了岔子。各國使臣不遠萬裏而來,可都盯著呢。”


    “陛下放心,宮裏頭從上到下都打點好了,禦膳房的食材都是精挑細選,這會兒禦膳房那邊爐火正旺,熱氣騰騰,大廚們都使出了渾身解數,一道道珍饈美饌已初見雛形。禮部安排的儀程也排練了好幾迴,那些個樂師反複磨合著祝壽的曲目,絲竹之聲悠揚婉轉,舞者們輕盈的身姿在庭院中翩躚練習,彩衣飄飄,保管順順當當,讓陛下滿意,讓各國使臣見識咱大明的威風。”李福拍著胸脯保證道。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輕微的嘈雜聲,值守的小太監匆匆進來稟報:“陛下,首輔於大人求見,說是有要事商議。”


    朱銳微微皺眉,心中疑惑:“這大清早的,於謙此時前來,所為何事?快宣他進來。”


    片刻,於謙大步邁入,身著朝服,神色莊重,見禮後便開口道:“陛下,老臣聽聞昨夜司天監觀測天象,見紫微星光芒大盛,旁有福星環繞,此乃大吉之兆,正應陛下壽誕之喜,實乃天佑我大明。”


    朱銳微微點頭:“天象之說,聊作慰藉罷了。於愛卿,你一早趕來,怕不單是為說這祥瑞之象吧?”


    於謙神色一凜,低聲道:“陛下英明。老臣實則憂心今日各國使臣雲集,雖說表麵皆為賀壽,然如今局勢詭譎,海外諸國近年勢力消長不定,日本那邊更是傳聞國內局勢暗流湧動,老臣擔憂有些心懷叵測之人會借機滋事,壞了陛下壽宴,擾了我大明安寧。”


    朱銳眼神一沉,冷笑道:“哼,若真有人敢在朕的壽宴上放肆,定不輕饒!不過愛卿所慮甚是,朕也正有此擔心,吩咐下去,加強守衛,尤其是太和殿周邊及各國使臣駐蹕之處,務必嚴密監視,稍有異動,即刻稟報。”


    “老臣遵旨,已與兵部陳尚書安排妥當,從神機營抽調了精銳將士,隱於暗處,定保萬無一失。”於謙拱手應道。


    朱銳滿意地點頭:“如此甚好,愛卿辦事,朕向來放心。”


    朱銳微微點頭,步出寢殿。晨光灑落,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修長威嚴的影子。他抬眼望去,宮道兩旁的宮燈隨風輕晃,紅綢烈烈作響,仿佛在低聲訴說著即將到來的盛事。宮苑中的花園裏,百花爭豔,馥鬱芬芳,花朵上還掛著晶瑩的晨露,恰似美人垂淚,嬌豔欲滴,似也在為這場壽誕添彩。可朱銳的心頭卻莫名湧起一絲不安,仿若平靜海麵下隱匿著洶湧暗流,那些各國使臣,心懷各異,他們的賀禮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盤算?今日這壽宴,當真能如預期般順利無虞?萬一出了變故,又該如何應對?這一連串的疑問,如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


    隨著朱銳一步步走向太和殿,宮人們紛紛跪地請安,頭垂得極低,大氣都不敢出。朱銳目光掃視而過,心中暗自思量:“但願這場壽宴,隻是一場純粹的賀喜之宴,莫要成為風雲變幻的開端……” 而此刻,太和殿方向,已有太監高聲通報:“陛下駕到——”那聲音悠長,在皇宮上空迴蕩,似要驅散這無端的陰霾,正式拉開這場盛大壽誕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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