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賢對於王二毛的看法,香香無從辯駁,如果非要說這是一種缺點的話,那也隻能是就當下而言。一個人的肩上能擔得起多大的分量,誰又會不自知呢?隻是因時因刻,未必就能由得了你來做選擇。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它本身就是個悖論。


    就好比王二毛吧。


    你當初想要追隨他的時候,不也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的嗎?重情義,輕名利,心存悲憫,也能雷厲風行…… 這些,不都是你當初心中的考量?


    怎麽,等你站到了他的身邊時,卻要拿出一套完全不同的標準去要求他?


    不要太重情義,事有輕重緩急,悲憫之上,還有天下,要時時刻刻保持理性……


    這些,不能說是錯的,但他若是真的做到了……


    那還是他嗎?


    還是當初的那個讓你心動的他嗎?


    ……


    香香不是王二毛,她讀過很多書,知道很多事,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那隻壓在五行山下的猴子。


    那才是讓她喜歡的孫大聖,哪怕是沒能踏碎淩霄,哪怕是受了五百年的煎熬,他還是那個他!


    她喜歡他的不羈,喜歡他的狂浪,喜歡他的敢作敢當!


    “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


    這是何等的氣魄,又是何等的灑脫!


    她會為他哭,為他笑,為他遭受的種種不公而憤憤不平,為他的命運多舛而魂縈夢繞……


    而那個最終脫下金箍立地成佛的佛呢?


    那是個什麽東西!


    ……


    王大賢看香香呆呆地看著窗外出神,還以為她在順著自己的思路想後麵的事,隻是等了半天,卻沒有半點動靜。


    他有些急了,忍不住催促起來。


    “儂到底在想啥啊?接下來要哪能辦?阿有啥個辦法可以補救?至少要想辦法聯係上,把大禮堂的事體跟他講一講,讓他做到心裏有數。就算暫時跟那個菊老搭不上線,也不要硬撞啊……”


    香香轉過頭來,淡淡地一笑。


    “儂來晚了,也講晚了。他們現在…… 可能已經碰到了吧。不過麽…… 就算儂來得早也講得早,我估計他多數還是不會聽的。”


    王大賢有點不買賬了,眉頭一皺,“哪能講?”


    “儂剛剛講他是一個分不得輕重的人。對於這點,我不想幫他辯解。因為,從某種角度上來看,他所表現出來的,確實就是這樣。”


    王大賢聽出了香香的言外之意,眉頭又是一皺,“實際上呢?從所有角度上來講?”


    “從所有角度來講,這個世界上,似乎還有另外一種人。”


    “哪種人?”


    “我不曉得儂有沒有聽到過這樣一句話: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叫…… 桑啥個錯對伐…… 就是那個西藏的朋友?”


    香香聽他講得有趣,不禁一笑。


    “桑央嘉措。”


    “對對對!就是他!”


    王大賢不知道香香提起這句詩想要表達什麽,就聽她繼續講,“阿拉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在做選擇。王侯將相,平民百姓,講到底,沒啥人可以活得自由自在,想做啥就做啥。儂要了這個,就要放棄掉那個,哪怕是再不舍得……”


    “對呀!”


    “但是,可能還有一種人。在他們的眼裏,世上真的會有兩全法,既可以不負如來,也可以不負卿!”


    說到這裏,王大賢似乎懂了。


    “儂是講…… 有種人天生就是統統都要?”


    香香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也不能講是統統都要啦!這成啥了?我隻是講,這種人天生會去尋到辦法,兩頭也都能照顧到。”


    王大賢低著頭想了想,又抬起頭來,“儂是覺得…… 二毛就是這種人?這種人,縱觀整個曆史,也沒幾個啊……”


    香香重重地點了點頭。


    “儂一定要相信!王二毛,就是這種人!”


    “這種人是……”


    “天生老卵的人!”


    王大賢有點厥倒,怎麽就能在這張櫻桃小嘴裏,突兀地蹦出這麽粗俗的話來呢?


    香香講完,也像是鬆了口氣,一屁股坐了下來。


    “阿拉就在這裏等著!再過一會兒,要開香堂。”


    ……


    與此同時,老卵的王二毛和更加老卵的譚秋萍正在同四個高手擠在一間小小的屋子裏悶聲纏鬥。


    幾個人都是以快打快,王二毛趕到的時候,譚秋萍已經吃了暗虧,背上重重地挨了兩下。好在她閉氣及時,沒有震傷肺腑,隻是對方的那幾個配合著實默契,在狹小的房間裏,居然還能做到攻守有序,讓她居然騰不出手來摸出兵刃。


    王二毛搶進房間的時候,便是吃了一驚。


    屋裏沒點燈,黑漆漆的,窗外的光亮透過玻璃映了進來,罩在無數個閃轉的人影身上,搞得像是鬼影曈曈。乍一看見,實在是有點嚇人。


    他沒空多想,手腕一翻便是刀片在手,揉身貼了上去。


    講到近戰、夜戰,特別是在視線受到幹擾的環境裏,青山弟子,那就是王者!


    十年苦功,練的,就是對人體結構的了解和對感官的控製,不單是要控製自己,更重要的,是要控製對方。不能用眼看、用耳聽,手一搭上,便要讓對方無從知覺,而你自己,更是要能以此為始,隨時隨刻都能感知到對方身上任何一個部分的當前位置以及受力情況。


    這不是教科書,青山的心法統共也就四五百字,天天早起背上一遍是沒有用的,要能練出來,隻能通過實戰經驗的累積。王二毛學藝十年,摸過的人何止上萬,出師之前的最後一次考驗,是在師父的身上摸上一遍。


    現在要對付的這幾個人,身手確實不錯,但要較師父而言,那可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他如遊魚般切入了戰團,怕有人不敵便要驚唿求援,下手更是黑了些。左手刀片,右手寸拳,上下齊使,左右逢源,刀片專攻腕脈,寸拳專打喉結,身形貼著那四個人滴溜溜地轉了三圈,把個譚秋萍反而擠到了外圈。等她迴過神來仔細看時,場中已經倒了三個,還剩一個徑自奮力遮擋,隻是臂上腰間,大腿內外,已被割了無數刀。隻是那人甚是硬朗,僅是偶爾發出低沉的哼聲。


    居然還不求救?


    那就最好!


    王二毛的心裏也急,手上加緊,再過了三招,終於抽了個空檔,給他的太陽穴上重重地來了一拳。


    敬你是條漢子!


    那就不廢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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