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嬌貴的人兒踏入景華殿,殿內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其中最是灼熱的一抹當屬閔延清。


    三年了,她終於踏入了鹹佑,將要長久地呆在他的視線之中。


    這三年來,他的夢也越來越完整。


    在那個夢裏,他看到初夏為他籌謀數年,最後死在了京郊的一座小院落。那座小院的門匾,刻了二字,【叩風】


    他字聆奉,與這風諧音。


    她到死,都還惦記著他。


    第44章


    「臣初明川。」


    「臣女初夏。」


    「拜見陛下, 陛下萬歲萬萬歲。」


    進了大殿,初明川和初夏目不斜視地往前, 片刻後, 停在了帝王的長案前,行跪拜禮。


    惠帝的麵容難得有笑意顯出:「平身。」


    話落,又溫聲叮囑了句, 「今日家宴,不用侷促。」


    「家宴」 二字,讓與座眾人瞧出了帝王對初家父女的著重。自昭妃去後,他再未提過家宴二字。或許是覺得自己早沒了家,又或許是對這家裏的一些人失望透頂, 懶得再相與。這般場麵, 當真有些諷刺, 明明他們這些人才是帝王的親人......


    初夏不用細看, 便知眾人心中想法。然麵上, 分毫未顯。她謝恩起身, 隨著父親落坐。帝王左側第一張桌, 玄鉞以左為尊, 地位超然。


    對麵, 坐著的是嫻妃娘娘和親子二皇子,還有一直養在她那裏的大皇子。哥哥是平西王,又撫養了兩位皇子,即便惠妃主理後宮, 這後宮第一人還是嫻妃。


    初夏看過去時, 唇角微微上翹, 柔麗,裹了善意的笑意溢出。


    嫻妃迴以一笑。


    她的右手邊, 二皇子也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大皇子瞧見了,小小聲說他,「笑成這般,別把人初姑娘嚇到。」


    這一句,將嫻妃的目光引到自己傻兒子身上,看了數息,輕輕罵了句,


    「也隻會傻笑了。」


    閔延諭:「......」


    忍了忍,沒忍住,臉一偏,望向母親和大哥,「那是我朋友,見著朋友我笑得燦爛些都不行了?」


    嫻妃娘娘眼底掠過詫異,很微弱的一縷:「喲?你還有朋友呢?初家小姑娘一直呆在北境,你是怎麽和她成為朋友的?」


    閔延諭:「昨天。」


    看娘親和大哥還是不信的樣子,他是真的氣著了,開始撂狠話,「等著,我會讓你們知道我不是隻會傻笑。」


    「傻笑」 二字一出,他意識到不對勁,當下就想挽救,結果晚了。嫻妃和大皇子都掩嘴笑了起來,仿佛是怕自己笑得太大聲失了儀態。這一楨楨落入初夏眼中,不用細想,她便知是二皇子又造出了什麽樂子。


    她的嘴角也因為這個念頭輕輕上翹。美人含笑,即便是極其微弱的一抹,也是清麗萬分,能夠輕易牽絆住人的視線。


    初明川自然也是瞧見了女兒和對麵的互動,壓低聲音問了句,「昨日見過二皇子了?」


    這話,並未讓初夏多詫異的。她周圍的那些人,誰也不會對初明川隱瞞什麽。隻要他問,他就能知道。隻不過初明川忙得很,很少管日常瑣碎。


    眼下,初夏撤迴目光,迎上了父親的視線。她笑著,「是,昨日在為善茶樓用膳時他有過來。」


    停頓兩息,補充道,「是個妙人。」


    初明川聽完,不知想到了什麽,低低笑了聲。


    初夏不明所以,伴著長睫毛輕扇動,「父親笑甚?」


    初明川笑未斂,「都說外甥肖舅,怎麽到了平西王這,完全不是這樣?」


    初夏:「......」 別說,還真是。


    跟父親說了會兒話,初夏的注意力徹底被帶偏,她再未往對麵瞧。她不知道,她的這般反應被惠妃解讀為差別對待,眸光趨冷。


    隨著初家父女落坐,此次家宴人算是齊了。多樂受了帝王的眼色,離開了片刻,迴來時,美酒佳肴一樣一樣上桌。各種香味糅合在一起,一寸寸充斥此間,無論台麵下存了什麽心,這一刻氛圍是不錯的。


    酒一上桌,帝王還沒落令開動,那位百無禁忌的二皇子便自斟自滿地喝了三杯。離得這般近,帝王想裝看不見都難,他當即皺起了眉頭,不甚明晰,但於坐的哪個不是擅於察言觀色的主兒,看到此情勢,都覺得二皇子危。但這不是活該嗎?平時也就算了,今次有朝堂肱骨在場,還是帝王未來親家,他能容得下才奇怪了。果不其然,帝王在凝了他須臾後,便冷聲開口,「胡鬧什麽?」


    直接斥責,並未有因為初家父女在而給他留麵子。


    不想,閔延諭等的就是這一聲,於眾人凝望中起身,踱出位置。末了,跪倒在了帝王麵前,額頭貼實地麵。十數息後,他抬頭,俊臉冷肅,慣常的隨性再尋不到。


    「父皇。」 他低而由衷地喚了聲自己的父親,飽含在裏麵的情緒令人動容。


    這一聲,似帶著神妙的力量叩動了惠帝藏在層層冰層下的心。心髒應激跳動了一下,比尋常沉了許多。這般異動讓惠帝意識到,他傷痛時,他的二皇子也未見得好。他也是無辜,孽不是他造下的,卻在一夜之間失去了父親的笑和寵溺。愧疚開始泛出,高坐九五至尊之位的男人也是無法抑製,也因此陷入了沉默,沒再繼續罵這個孩子。


    閔延諭經由惠帝的反應,心知父親心裏還是有他這個兒子的。或許更應該說,他一直在盡力的愛他守護他。不然,他怎能一次又一次出宮玩耍,就算同城中紈絝打架大荒唐,都不曾真正受到責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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