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能是腎上腺素急速飆升造成的假象,機體防禦自救機製打開後,她短時間內感覺不到疼痛。


    “好,沒事就好,你先等等,丫頭已經去叫人了,我先把你身上小一點的石塊移開,千萬不要睡,知道嗎?”陳繼說完,就開始行動起來。


    他小心地搬開婦人身上的碎石和木塊,動作輕柔而迅速。


    掌心的傷口崩裂開,鮮血滴落在髒汙的雪地上,被他扔開的木頭和石頭上,都沾上了鮮豔的紅色,在這灰暗的廢墟中,顯得格外刺眼。


    他不停地揮動著雙手,清理著婦人周圍的雜物,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與臉頰上的血跡混在一起,沿著臉頰滑落。


    突然,手腕被一隻帶著繭子的大手抓住,阻止了他的不管不顧的自殘動作。


    “夠了!”


    一個低沉帶著喘息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習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還要上前的陳繼,眉頭緊鎖,沉聲喝止:“你做什麽?不要命了!”


    他快速地掃了一眼陳繼,見他身上多是皮外擦傷,隻是掌心被木刺劃開的口子血肉模糊,看著有些駭人,但並無大礙,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退後!別擋著路!”習丞的聲音肅然,


    “往那邊去,讓他們來救人!”


    “救人”二字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陳繼混沌的思緒。


    他這才猛然迴神,目光越過習丞的肩頭,看到那些士兵和百姓正朝著壓住婦人的房梁圍攏過去,準備合力搬開。


    陳繼的瞳孔驟然收縮,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他聲嘶力竭地大喊:“不要搬!住手!不能動那裏!”


    然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聲音急促尖銳,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拿著手裏的石頭不明所以的看了過來。


    世界仿佛靜止了一樣。


    原來,那根粗壯的房梁的另一頭,原本被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巧妙地頂住。


    而這塊石頭,又恰好倚靠著另一側的一根半朽的木樁,才勉強維持著整個廢墟的平衡。


    這處坍塌的民房並非孤立的存在,它周圍的兩間屋子也早已搖搖欲墜,牆體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縫。


    整個現場,就像是一個精心搭建的積木城堡,每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支撐點,都維係著整體的穩定。


    而那塊石頭,正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那些熱心的士兵和百姓們並未察覺到這其中的兇險,他們隻想著盡快救人,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想也沒想,直接搬走了那塊作為支撐的石頭。


    刹那間,仿佛觸發了某種機關,兩旁的房子像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以一種令人絕望的速度垮塌下來。


    巨大的陰影籠罩了整個廢墟,碎裂的磚石、斷裂的木梁,裹挾著滾滾煙塵,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朝著下方的士兵和百姓們傾瀉而下。


    生死一線間,陳繼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


    他沒有絲毫猶豫,猛地撲向廢墟中的婦人,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地護住了她的上半身。


    “轟隆隆——”


    房屋倒塌的巨響震耳欲聾 ,就在這時,陳繼隻感覺被一股熟悉的氣息籠罩,眼前光線一暗。


    緊接著,頭頂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唔。”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習丞怎麽也沒有料到這個看似好說話,其實最是冷情淡漠的男人,會在一瞬間就撲向那個被壓住的婦人。


    一滴溫熱的液體,帶著濃重的血腥味,突兀地落在了陳繼的側臉上,灼得他心頭一顫。


    他猛地抬頭,視線裏,習丞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勢跪在他的上方,雙手死死地撐著地麵。


    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他撐起了一片狹小的安全空間。


    陳繼的唿吸猛地一滯,瞳孔劇烈地收縮,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震驚、恐慌……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在他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一直以來,都像一個冷漠的旁觀者,看著這世間的一切,卻從未真正參與其中。


    卻不曾想,這一刻,他內心深處那道堅固的防線,竟然出現了裂痕。


    而且這裂痕還在不斷擴大,像斑駁的牆皮一樣,一塊塊剝落,露出裏麵鮮血淋漓的真實。


    周圍嘈雜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棉被,悶悶地在耳邊響起,卻無法清晰地傳入他的腦海。


    滴在臉上的血越來越多,溫熱的觸感,讓陳繼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他看著習丞,這個男人,他明明可以不用這麽做的,他明明可以……


    “將軍!”


    “將軍您沒事吧!”


    直到習丞後背上壓著的幾根粗壯的木頭被幾個士兵合力移開,習丞才緩緩地挪動著手掌,一點點向後退去。


    自始至終,陳繼的身上都沒有掉落一片瓦片,又或者一顆石子。


    習丞被幾個士兵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他身上沾滿了灰塵和血跡,狼狽不堪。


    鮮血順著他的下巴流向脖頸,消失在衣襟裏。


    習丞冷冷地掃了一眼還愣在地上的陳繼,聲音低沉而嘶啞:“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說完,習丞轉身就要再次加入到救援的行列中去。


    “將軍,您受傷了,還是先讓賀軍醫給您包紮一下吧!”一個眼尖的士兵發現了習丞的傷勢,連忙上前勸阻道。


    習丞抬手摸了一下腦後,黏膩的觸感讓他微微皺眉。


    他輕描淡寫地甩掉手上的血,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不礙事,快救人。”


    “可是,將軍……”士兵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習丞一個眼神製止了。


    “快去!”習丞的聲音拔高。


    士兵不敢再多言,連忙轉身投入到救援之中。


    “你……你為什麽……”陳繼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想問習丞,為什麽要救他,為什麽要為他擋住那些危險。


    習丞沒有迴頭,隻是停頓了一下,聲音低沉而沙啞:“因為你是將軍交托給我的人,同時,你是大夫。”


    因為將軍的囑托,我不能讓你受傷。


    因為你是大夫,所以你要活著,去救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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