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繼的聲音盡量放得輕柔,下意識的就生怕大聲驚到楚斯鈺。


    楚斯鈺虛弱地點了點頭,伸出手臂,露出蒼白纖細的手腕。


    陳繼熟練地找到靜脈,將針頭刺入血管。


    鮮紅的血液順著透明的導管,緩緩流入真空采血管中。


    一管,兩管,三管……


    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目不轉睛地盯著采血管,看著鮮紅的血液一點點充滿管身。


    秦勢幾次想要阻止,他不知道采血的必要性,隻知道血液珍貴。


    這一次性流失這麽多的血,這不是雪上加霜了嗎?!


    楚斯鈺的身體本來就虛弱,現在又被抽取了這麽多血,他們真怕他會撐不住。


    霍聿珩緊緊握著楚斯鈺的手,他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濕。


    他能感覺到楚斯鈺的身體因為難受而抑製不住的顫抖。


    可是他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受苦,這種煎熬,霍聿珩巴不得以身替之。


    臥房中,靜的落針可聞。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變得無比漫長。


    終於,陳繼拔出了針頭,用棉簽按住針眼。


    “好好休息,別擔心,有哥在呢。”陳繼輕聲說道,然後轉身拿著采血管,走向那些醫療設備。


    眾人圍在陳繼身邊,看著他將血液樣本放入儀器中,進行分析。


    等待結果的過程,漫長而煎熬。


    他們緊緊地盯著儀器上的指示燈,心中默默祈禱,希望楚斯鈺能夠平安無事。


    霍聿珩站在人群的最前麵,他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充滿了擔憂和恐懼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儀器。


    他不敢想象,如果楚斯鈺出了什麽事,他該怎麽辦。


    他已經失去了太多,不能再失去楚斯鈺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儀器發出“滴”的一聲,分析結果出來了。


    陳繼看著屏幕上的數據,眉頭緊鎖,臉色變得更加凝重。


    “怎麽樣?斯鈺他……他怎麽樣了?”霍聿珩迫不及待地問道,聲音顫抖得厲害。


    他沒有迴答霍聿珩的話,而是看向賀英柏。


    賀英柏心領神會,兩人往一旁走去。


    “心率時快時慢,有氣無力,肺部也有問題,唿吸聲跟風箱漏了氣一樣,唿哧唿哧的,聽著都費勁。”


    “脾胃虛弱稍微吃點硬的涼的,估計就得鬧騰起來。


    還有肝腎,排毒代謝都跟不上趟。最要命的是,楚斯鈺這氣血兩虧,整個人就跟那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毫無生氣。


    這一碰頭,一樣樣討論下來,兩人麵麵相覷,這哪是身體不太好,簡直是千瘡百孔!


    “這……這簡直就是個破篩子,到處都是窟窿!”賀英柏倒吸一口涼氣,他行醫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此糟糕的身體狀況。


    “是啊,這桑落體質本就嬌弱,如今又經曆這番生死,更是雪上加霜。”陳繼歎了口氣,聲音裏滿是擔憂。


    陳繼和賀英柏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


    這也不是缺胳膊少腿,能直接動手術解決的問題。


    楚斯鈺這身體,就像是千瘡百孔的破船,補了東牆,西牆又漏了,根本無從下手。


    霍聿珩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靈丹妙藥都搜羅來給楚斯鈺補身體,卻又因為雪災,什麽都做不了。


    賀英柏因為擔心楚斯鈺,再加上最近冠城還算安穩,楚斯鈺的病情穩定下來後,就往霍聿珩給他在將軍府安排的小院走去。


    因為都是自己的心腹,也沒有成家,索性就沒在外麵置辦多餘的房屋。


    將軍府也夠大,霍聿珩索性一人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小院。


    平時大家都在軍營忙活,一般也不迴來。


    賀英柏剛一進門,一個身影就快速迎了上來。


    來人十八九歲的年紀,身材瘦得跟竹竿似的,卻偏偏長了一雙優雅的丹鳳眼,給人一種深邃難以捉摸的感覺。


    離奴手裏捧著一個光滑的手爐,熱乎乎的,一看就是精心準備著的。


    “主人,您可算迴來了,這天寒地凍的,您快暖暖手。”離奴一邊說著,一邊把手爐往賀英柏手裏塞。


    賀英柏心裏有事被吵得頭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這一眼,像冰刀子似的,直接把離奴的熱情給凍住了。


    離奴眼裏快速的劃過一抹暗色,隨後那雙眼睛卻還是黏在賀英柏身上跟隨著移動。


    離奴並沒有走開,就算賀英柏沒有什麽吩咐,也守在藥房門口。


    接下來的幾天,賀英柏幾乎沒有離開過藥房。


    藥材本就不多,賀英柏沒敢隨意使用,


    隻是不停的翻閱著醫書典籍,不停的在紙上更改著藥方。


    三天後,


    離奴看著主人賀英柏沒日沒夜地配藥,那張清雋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心裏既心疼又期待。


    這天,賀英柏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轉過身,對離奴說:“最近一陣子沒怎麽試藥,從今天起做好準備,隨叫隨到。”


    聽到賀英柏說要試藥,離奴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兩顆黑曜石,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因為體質特殊,每次試藥都是一場折磨,那些苦澀的藥汁,喝下去就像吞了刀子一樣,五髒六腑都疼得要命。


    每一種藥在他的身體裏的反應,都會無限放大,然後給予最直觀的感受。


    正如那個黑暗牢獄的老頭們所說,他天生就是藥人的命。


    曾經有多恨他的身體,如今他就有多竊喜。


    因為,隻有試藥的時候,他才能見到賀英柏,才能和他說上幾句話。


    所以,他從不抗拒試藥,甚至還隱隱有些期待。


    對他來說,能見到賀英柏,比什麽您要試什麽都重要。


    離奴鼓足勇氣地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期待,期待主人能夠趕快定下藥方,他就能盡快喝下藥汁。


    主人,也就能一直陪在他身邊。“主人,您要找什麽方子?我……我可以幫您!”


    賀英柏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裏沒有一絲溫度,就像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


    “你?”賀英柏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嘲諷,“你懂什麽?”


    離奴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隻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賀英柏忙碌的身影。


    到了晚上,賀英柏終於配好了一副藥,親手熬好了藥,黑乎乎的藥汁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他端著藥碗,走到離奴麵前,麵無表情地說道:“喝了它。”


    離奴沒有絲毫猶豫,接過藥碗,一仰頭,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那藥汁苦得他直皺眉,但他卻一聲不吭,隻是用那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賀英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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