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清詫異的挑了挑眉,其實剛開始主動和暨塵交好,就是衝著暨老來的。


    但萬萬沒想到,秦嗣早已和暨老認識。


    雖然秦嗣沒說,但隻看秦嗣的態度,以及暨老對他說的那些話,已然能知道兩人關係不錯。


    但周正清有點沒想到,暨老居然會主動與自己說秦嗣以前的事情。


    “那次治療,並不是我第一次見秦嗣。


    秦家老太爺,我和他的私交一直很好,在秦嗣很小的時候,我偶爾會去秦家給秦老太爺調理身體。


    後來秦老太爺離世,我與秦家的往來便沒那麽勤了。


    後來再次見麵,秦嗣已長大成人,已是京城世家圈子裏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秦家把秦嗣養的極好,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舉世矚目天之貴,驕子才華冠群雄。


    秦嗣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極好的家世,絕佳的人品,為人熱枕善良、純潔友善、禮貌好學。


    18歲的秦嗣意氣風發,心性清澈無暇。


    對待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從不以家世待人。


    那時候的秦嗣,可以說是整個京市世家圈子裏最受矚目的存在。都在說秦家命好,要更上一層樓了。


    結果天降災禍,秦家父母車禍而亡,秦嗣的爺爺一病不起,才年僅十八的秦嗣硬生生扛起了秦家這個偌大的家族。


    也是那時,秦嗣找上了我,讓我為秦家老爺子醫治。


    原本一切都在走向好的道路,但秦嗣年輕氣盛,能力極強,鋒芒也太過外露,引得居心不良的人注意。原本有秦家老爺子在,很多人不敢輕易出手。


    但在幾年後,老爺子身體不行了,剛去世,秦家便遭到了圍攻,秦嗣也在一次意外中,失去了雙腿。”


    說到這裏,暨老沉沉的歎了一口氣,“你可知道我被秦管家帶到秦嗣麵前時,秦嗣說了什麽嗎?”


    周正清的喉嚨像是被刀刃堵住。


    格外的疼痛,說話極其艱難,沙啞澀然的聲音從周正清口中而出,“還望暨老告知。”


    周正清感覺腦子都有點發暈,暨老的話像是一柄柄鋒利的刀刃,一聲不響的緩緩刺進他的心髒。


    “那天天氣極差,窗外烏雲密布,可是秦嗣卻笑的極其陽光,他說,暨爺爺,又要麻煩您了,這次可能得勞煩您多費心,我還不能死,也不能變成殘廢。”


    “我沒和他說的是,在我來看他之前,便已經得到了他的診斷報告,以及其他幾位醫生的報告。”


    “秦嗣的腿,在那時就治不好了,車禍太過嚴重,能保住這條命已是極其幸運。但當時我沒有和他說,甚至還向他保證,一定會讓他站起來。”


    說到這裏,暨老搖了搖頭,“老夫還是食言了。”


    周正清無法安慰暨老,更無法勸說自己。


    心髒的疼痛令周正清感到窒息。


    他是第一次聽到秦嗣的從前,原以為秦嗣以前和現在應該差不太多,卻突然發現,別人口中的秦嗣,和現在的秦嗣像極了兩個人。


    友善?熱枕?意氣風發?這樣的秦嗣,是他從未見過的秦嗣,也是他再也見不到的秦嗣。


    “今日要不是你,大概老夫這輩子都無法再麵對秦嗣了吧。”


    他和秦老太爺算是忘年交,親手打碎老友曾孫的希望,這種滋味並不好受。但最不好受的,是秦嗣。


    沒人能理解秦嗣,更沒人可以感同身受,皎皎如玉的天之驕子,從此輪椅為伴,甚至還要麵對著一些從未麵對過的失…


    秦嗣那樣驕傲的人,經曆了那樣的事,又如何能同以前一樣。


    即便暨老沒說,周正清也知道,這隻是開始。


    以前的秦嗣應該是有很多朋友的,但現在身邊一個以前的朋友、同學都沒有,甚至,身邊就連親人都沒有。


    堂叔舅舅之類的人,一個都沒有出現過,就連秦嗣的生日,也沒有一個秦家的親戚被邀請。


    想必,當初還發生了更糟糕的事吧。


    - -


    秦嗣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片柔軟中醒來的。


    身下過分柔軟的觸感,迫使秦嗣急切的睜開了眼睛。


    眼睛剛一睜開,便對上了一具熟悉的身體,看著眼前被黑色t恤包裹住的身體,秦嗣動了動脖子。


    剛一動,頭頂便傳來了一道溫柔的聲音,“醒了?”


    緊接著,一隻手放在了秦嗣的額頭上。


    試了試秦嗣的溫度,確認秦嗣溫度正常,周正清才收迴手,繼續下著棋。


    被摸了額頭,秦嗣也沒動,反而是往周正清的腹部躲了躲,“我睡了多久?”


    略微沙啞的聲音,應該是睡不太久的。


    “三個小時零五分。”


    精確到分的睡眠時間,聽得秦嗣仗著周正清看不見,偷偷翻了個白眼。


    然而,白眼剛翻,耳朵便被人摸了摸,“是不是又偷偷翻白眼了?”


    這是這幾天的常態。


    每次周正清隻要說了什麽秦嗣不想聽的,秦嗣便會故意對著周正清翻白眼、嘲諷、嫌棄。


    嘲諷和嫌棄都沒事,但每次隻要他一翻白眼,周正清便會故意湊過來親他,而且還會故意很用力,很煩!


    現在又被抓了個正著,秦嗣再次往周正清的腹部躲了躲。


    搖了搖頭,擺脫了周正清的手後,便把臉繼續埋在周正清的腹部不說話了。


    然而,下一秒,秦嗣便聽到了一道極其熟悉的笑聲。


    那笑聲,驚的秦嗣瞬間轉過了頭。


    立馬便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一雙熟悉的眼睛。


    “小嗣終於醒了,餓了沒有?我讓你師母給你把雞湯熱熱。”這位熟悉的人正是葛老,說完,葛老便站起了身,去了門口,對著門外喊了一聲。


    然後,秦嗣便親眼看見一個端著竹籃的老婦人,從門外快步的走了進來。


    老婦人很精神,但頭上梳理的極好的白色頭發又在提醒對方的年齡。


    老婦人快步走進來,慈和的臉上滿是欣喜,“小嗣醒啦,師母這就去給你熱雞湯!”


    自稱師母的老婦人急切的走進了廚房。


    看著這一切的秦嗣,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等師母進了廚房,秦嗣才迴過了神,開始看周圍的環境。電視,棋盤,木椅…以及身下並不熟悉的沙發和被子,都在告訴秦嗣現在在哪裏。


    秦嗣驟然看向周正清。


    對上秦嗣錯愕的眼睛,周正清輕柔的扶起秦嗣,“這是老師的家裏。”


    “在校醫院時,你睡著了,睡了兩個小時還未醒,我便打算抱著你迴家,但是在門口遇見了師母,最後便和師母一起迴了老師家。”


    沒有解釋身下的被子,也沒有解釋當時的情形。


    但是不用周正清說,秦嗣便猜到了當時的情形。


    想到被周正清的師母看見周正清抱著睡著的他,以及周正清問師母要被子的情形,秦嗣想死了!


    為什麽今天會發生這麽多令人尷尬至極的事情?!又是被檢查那裏,又是被周正清的老師和師母看見!


    秦嗣真的有點生無可戀了。


    似是知道秦嗣在想什麽,周正清捏了捏秦嗣的脖子,溫柔道,“別擔心,隻有老師和師母看見,老師和師母都是自家人,沒關係的。”


    秦嗣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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